沈悅睡到日頭照進窗欞才睜眼,墨情端著姜茶進來時,她正翻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蹭了兩下。
“還不起?”墨情把碗放在床頭。
“再躺會兒。”沈悅嘟囔,“反正也沒人催。”
外頭剛下過雨,空氣里濕漉漉的,她懶得起,干脆盤腿坐起來,接過熱茶抿了一口。
知意一腳跨進門檻時鞋底還帶水,褲腳卷到小腿,進門就甩了外裳。
“出事了。”她站定,喘口氣。
沈悅剝核桃的手頓住:“又來?”
“蘇婉柔。”知意咬牙,“又動手了。”
沈悅抬眼:“這回編啥?說我偷吃廚房點心不給錢?”
“比那狠。”知意壓低嗓音,“她說你夜里fanqiang出去會情人,被顧家撞見,才趕你出門的。”
屋里安靜了一瞬。
沈悅咔地捏碎核桃殼,把仁扔進嘴里,慢慢嚼。
“呵。”她笑出聲,“上次說我懶,這回說我浪?她真當自己是說書先生,想編哪段演哪段?”
“不是幾個人傳。”知意靠前一步,“西市好幾家茶樓都在講。混混們圍一堆,說得有鼻子有眼,說什么‘十里紅妝是賠罪銀’,還說靖王要是娶你,遲早戴綠帽子。”
沈悅瞇眼:“誰在傳?”
“街頭混混,收了錢的。”知意從袖里摸出張紙條,“我給了茶樓小二五兩,他認得人——昨夜一個穿靛青裙的女人帶他們進去的,教話,給錢,還叮囑‘越難聽越好傳’。”
沈悅冷笑:“靛青裙?她可真不怕人認出來。”
“她以為沒人追得到。”知意攥緊拳頭,“我已經盯住其中一個混混的住處,還有個小二愿意作證。”
沈悅歪頭想了想,忽然問:“現在外面怎么說?”
“有人說你可憐,也有人說你活該。”知意皺眉,“但更多人在看熱鬧。這種事,傳得快,毀得也快。”
沈悅點點頭,沒說話。
她把剩下半塊核桃塞進嘴里,嚼完,伸手拿帕子擦手。
“她急了。”她突然開口。
知意一愣:“主子?”
“我要是還在家里哭天搶地,她用得著連放兩波謠?”沈悅冷笑,“她是怕秦淮真點頭,所以要在婚事定下來前,把我名聲徹底砸爛。”
知意懂了:“她是沖著靖王府去的。”
“對。”沈悅翻身坐直,“她不在乎我好不好過,她在乎的是——我不配坐那個位置。”
她盯著知意:“你說,咱們要不要讓她知道,她越使勁,我越穩當?”
知意眼睛亮了:“主子是想……反過來用這謠?”
“不急。”沈悅擺手,“先讓她得意兩天。”
她重新躺下,拉過薄毯蓋住腿:“你現在去,把那幾個混混盯死了。誰接頭、誰送錢、誰寫詞,一個都不能漏。”
知意應聲要走。
沈悅又睜開眼:“記住——我要的不是她罵我多狠,是她自己掉坑里爬不出來。”
知意點頭:“明白。等她覺得穩了,我們再掀桌子。”
“嗯。”沈悅閉眼,“去吧。”
知意轉身出門,腳步利落。
沈悅沒動,耳朵聽著門外動靜。風吹竹葉沙沙響,她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摸枕頭底下,抽出那本小冊子。
翻開一頁,上面寫著:靖王秦淮。
她盯著看了兩秒,拿起筆,在旁邊添了一行字:
“可以懶,不能弱。”
寫完,合上冊子,塞回去。
她翻個身,面朝里,沒再說話。
——
知意一路穿巷子回西市,天陰著,路上泥水還沒干。
她拐進一條窄弄,在一家腌菜鋪后門停下。門口蹲著個穿灰布衫的小廝,正啃燒餅。
她走過去,掏出一串銅錢,在掌心晃了晃。
小廝抬頭。
“昨兒晚上,帶你去茶樓的那人,住哪兒?”知意低聲問。
小廝咽下餅,左-->>右看看:“東街第三戶,紅門板,夜里有人敲三下才開。”
“還有誰去過?”
“就我們五個。領頭的是個疤臉漢子,說是城南來的。”
知意點頭,塞過銅錢:“記住了,別露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