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悅把那張紙折好,塞進荷包的時候,書詩正站在門外等她。
“主子。”書詩聲音不高,“人齊了。”
沈悅咬了口蓮子糕,沒抬頭:“誰的人?”
“你的人。”書詩說,“一個不留,全是換過的。”
沈悅嗯了一聲,慢悠悠咽下糕點,舔了舔手指上的糖粉。
她起身,披上外裳,跟著書詩往外走。院子里站了一排人,低著頭,規規矩矩。
書詩走到臺階上,手里拿著一張紙,啪地拍在案幾上。
“聽好了。”她說,“從今天起,主院的事,我說了算。”
底下沒人應聲。
一個穿灰布裙的婆子冷笑一聲:“你算什么東西?侯夫人還沒發話呢。”
書詩不動:“你是哪房的?報名字。”
婆子挺胸:“我是二等粗使,劉氏!伺候主母十年了,輪得著你一個小丫頭指手畫腳?”
書詩點頭:“來人。”
護衛頭領上前一步。
“按《京畿仆役律》,辱罵主母屬官,如何處置?”
“輕則杖責,重則發賣。”護衛答得干脆。
“那就發賣。”書詩眼皮都沒眨,“送去邊疆軍營洗衣坊,價翻倍,簽生死契,不許贖人。”
劉氏臉一下子白了:“你——你不能這么干!我可是侯夫人親自派來的!”
“那你該去問侯夫人。”書詩淡淡道,“怎么沒教你們規矩?”
劉氏還想喊,兩個護衛視她一眼,直接架起胳膊就往外拖。
她踢腿掙扎,嗓子都喊破了:“我不走!我是正經配給的差事!你們不能這樣——”
聲音越來越遠。
剩下的人全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書詩掃了一圈:“還有誰不服?現在說話,我不怪你。”
沒人動。
她滿意了:“好。從今往后,主子吃的每頓飯,由墨情驗過才準端上來;穿的衣裳,我親自發放;用的錢,記雙賬——主院一本,詩畫另存一本。誰敢私傳消息、擅自進出、改動賬目,下場和剛才那個一樣。”
說完,她轉向角落里一個年輕丫鬟:“你,過來。”
丫鬟哆嗦著上前。
“叫什么?”
“回……回姑娘,我叫小翠。”
“小翠。”書詩從袖子里掏出一枚金錁子,遞過去,“拿著。”
小翠愣住:“這……這是?”
“忠誠金。”書詩說,“正面刻‘忠’,背面刻‘沈’。不是月例,是命。”
小翠雙手接過,眼眶一下紅了。
“謝……謝姑娘。”
“別謝我。”書詩道,“謝主子。”
小翠立刻轉身,對著沈悅跪下磕頭:“主子萬安!”
書詩接著叫第二個。
第三個。
第十二個。
每人一枚金錁子,一句“主子萬安”,整齊劃一。
沈悅坐在廊下,一邊吃新端上來的熱茶蛋,一邊看。
十二個人站成一排,低頭肅立,氣勢如刃。
她嚼著蛋黃,含糊問:“都是家生子?”
“全是。”書詩站在她身邊,“母親陪嫁時帶出來的老家人后代,根子干凈。”
“有人打過招呼嗎?”
“沒有。”書詩搖頭,“名單是我和詩畫連夜核的,連知意都不知道全貌。”
沈悅點點頭,把蛋殼扔進碟子。
“行。”她說,“以后吃飯睡覺都有底了。”
屋里靜下來。
新丫鬟們被分派到各處崗位,腳步整齊,話少動作快。
詩畫進來時,手里拎著個小布包。
“當鋪那邊查清了。”她坐下,“那批東西轉到蘇元通名下布莊后,換了三張銀票,一張五千兩,兩張三千兩,全都提走了。”
“用途?”
“說是‘麗妃壽禮’。”詩畫冷笑,“可戶部昨天剛退回這筆貢銀記錄。”
“那就是假的。”沈悅剝了個橘子,“他們想拖時間。”
“對。”詩畫點頭,“顧洲昨晚去了蘇家別院,待了兩個時辰。”
沈悅吐出一瓣橘絡:“他不怕了?”
“怕。”詩畫說,“所以他更要裝鎮定。”
“那讓他裝。”沈悅懶洋洋靠回去,“咱們這邊穩住了就行。”
詩畫看了眼外面:“主院現在全是自己人。墨情把廚房食材每日查驗流程定好了,連井水都要試毒。”
“挺好。”沈悅瞇眼,“我昨兒喝的姜湯不錯。”
“-->>那是。”詩畫笑,“墨情親手熬的,加了暖胃的藥材。”
“回頭讓她多做點。”沈悅說,“我想吃酸梅湯了。”
“行。”詩畫記下,“要不要加冰?”
“加。”沈悅咧嘴,“熱天就該吃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