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但萬小雅和云清朗都清楚,實驗室的數據和zousi案的線索,都只是拼圖的一部分。要真正理解佛牌材質的奧秘,就必須追溯其源頭——那個早已沉尸湖底、卻仿佛幽靈般始終縈繞在故事背景中的關鍵人物:龍普陀和尚。
靜心師太(何靜)和趙建國緘口不更多細節,唯一的希望,似乎落在了那個被攔截下來的音容身上。他在交出核心證據后,因情節輕微且有重大立功表現,已被依法從寬處理,目前處于監視居住階段。經過一番心理疏導和利弊權衡,或許是為了爭取更好的處理結果,或許也帶著一絲厘清自身血脈淵源的渴望,音容最終同意,配合云清朗和萬小雅,嘗試拼湊出關于他那位神秘“師父”兼生父,以及那特殊佛牌的更多碎片。
在一個氣氛緩和、更像是一次深度訪談而非審訊的房間里,音容面對著云清朗和萬小雅,緩緩打開了話匣子。他的敘述,結合了何靜在不同時期零碎透露的信息、他幼年時模糊的記憶,以及何靜留下的只片語。
龍普陀,并非他的真名。據何靜說,他來自東南亞某個與我國接壤、多山多雨林、信仰混雜的邊境地區。那里小乘佛教與古老的萬物有靈信仰深深交融,存在著一些游離于主流視野之外的修行者和秘術傳承。龍普陀年輕時曾是寺廟里的行者,但他天資聰穎又野心勃勃,不滿足于清修苦讀,反而對古籍中記載的、關于“天鐵”(隕石)、“地髓”(特殊礦物)鑄造法器,能溝通神靈、凝聚“心力”的傳說極為著迷。
“父親……何靜曾說過,”音容的聲音帶著一種疏離的平靜,“龍普陀告訴他,自己在一次深入原始雨林的苦修中,偶然發現了一塊非鐵非石、觸手溫潤、在特定月光下會隱隱流動光澤的奇特‘天石’。他堅信這是上古神明遺落的寶物,蘊含著非凡的力量。”
這塊所謂的“天石”,根據音容的描述和萬小雅的專業判斷,極有可能是一塊富含稀有金屬元素、結構特殊的隕鐵。這種來自外太空的物質,其形成環境和內部結構往往與地球礦物迥異,確實可能具備一些奇特的物理性質。
龍普陀如獲至寶,憑借著自己從古籍和民間匠人那里學來的、夾雜著冶煉、化學和巫術的古老技藝,開始嘗試熔煉和鍛造這塊“天石”。這個過程充滿了不可知與危險性。何靜曾心有余悸地提及,龍普陀的實驗室(更像是一個簡陋的工棚)曾發生過數次莫名的baozha和詭異的光暈。
“他好像……用一種混合了特定植物汁液、礦物粉末和……據說是‘圣水’的復雜配方,作為冷卻和淬煉的介質。”音容努力回憶著何靜那些近乎夢囈般的片段,“他說,這不是普通的鍛造,而是‘賦予靈魂’的儀式。需要在特定的時辰,配合特定的誦經和觀想,讓材料與鍛造者的‘心力’融合。”
這種描述,在萬小雅聽來,雖然披著神秘主義的外衣,但其內核,或許正是一種極其古老、經驗性的、利用生物化學和可能存在的微弱能量場(如誦經的特定聲波頻率、修行者的精神專注狀態)來干預材料微觀結構形成的過程。龍普陀不懂現代科學,但他可能通過無數次的試錯,偶然發現了一套能夠激發或者說“引導”那塊特殊隕鐵內在潛能的處理方法。最終,他成功地將“天石”與其他一些輔助金屬(可能用于調整硬度和成型)一起,制成了一批佛牌。這些佛牌,就是后來靜心師太和趙建國用來實施控制與斂財的工具的原型。
“佛牌制成后,龍普陀堅信它們擁有凝聚信仰、放大愿力、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佩戴者心智的力量。”音容繼續說道,“但他需要一個舞臺,一個能夠充分發揮這些佛牌‘價值’的地方。他選擇了男扮女裝,以‘靜心師太’這個更具欺騙性和親和力的身份潛入當時經濟開始騰飛、人心躁動的內地。他認為,這里充滿了渴望成功與精神寄托的‘肥羊’,是他傳播‘法音’、積累功德(實質是財富)的理想之地。”
起初,龍普陀只是小范圍地活動,利用佛牌那與眾不同的材質和溫潤光澤(這本身就能吸引人),以及他精心編織的一套融合了佛法與成功學的說辭,吸引了一些信眾,斂取了一些錢財。但真正的轉折點,在于他遇到了趙建國。
趙建國當時正處心積慮地尋找快速積累資本和構建隱形權力網絡的途徑。他敏銳地發現了“靜心師太”(龍普陀)的價值——不僅僅在于其斂財能力,更在于那批獨特的佛牌。趙建國或許不像龍普陀那樣相信其“神力”,但他以一個精明政客和投機者的眼光,看出了這種難以復制的、帶有神秘色彩的器物,在操控人心、構建身份認同、進行隱秘利益捆綁方面的巨大潛力。
兩人一拍即合,形成了罪惡的同盟。龍普陀提供“技術”(佛牌和神秘主義包裝)和前臺身份,趙建國提供權力庇護、人脈資源和運作資本。他們開始系統地物色像劉志剛、鄭斌這樣有潛力但又渴望捷徑的創業者,用精心設計的“機緣”將他們納入彀中,通過佛牌作為媒介和精神控制的象征,逐步侵蝕、吞并他們的產業。
“但是,這種合作注定無法長久。”音容的語氣帶著一絲冷意,“龍普陀越來越沉迷于自己對佛牌‘神力’的研究和擴張他的‘宗教理想’,而趙建國則只關心如何更快、更安全地將財富變現和洗白。矛盾在利益分配和未來方向上逐漸激化。更重要的是……”
音容頓了頓,看向萬小雅:“何靜后來懷疑,趙建國可能私下里找人研究過佛牌的材質,雖然以當時的技術未必能完全破解,但他很可能意識到了這種材料本身蘊含的、超越迷信價值的、潛在的巨大利益(無論是科學還是軍事上的)。龍普陀作為唯一掌握其來源和核心制作秘密的人,就成了趙建國無法容忍的、必須清除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