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干燥的棚屋里,喝著熱騰騰的、不知名的草藥湯,傷口被敷上清涼的草藥膏,陳默等人終于得以喘息,有種從地獄回到人間的恍惚感。
李銘在一旁激動地講述著他這三年的經歷,同時也貪婪地向陳默他們打聽外界的信息。
絕處逢生,又遇同胞,希望之火再次在每個人心中點燃。
然而,陳默心中卻依舊沉重。玄陰教總壇雖毀,但那個灰衣教主始終未見蹤影,是死是活?此事恐怕遠未結束。他們必須盡快養好傷,找到離開的路,將情報送回去。
他看著窗外這個與世隔絕的原始部落,又看了看激動不已的李銘,知道他們的歸途,依然充滿了未知。
在土著部落的短暫休整,對于陳默一行人來說,無疑是絕境中的甘霖。部落巫醫的草藥雖然原始,卻意外地有效,配合他們自帶的急救藥品,幾人的傷勢開始穩定好轉,高燒褪去,傷口也開始愈合。簡單的食物和干凈的飲水,讓他們幾乎耗盡的體力得以緩慢恢復。
李銘成了他們與部落溝通的橋梁,也成了他們了解這片雨林的關鍵。他在這三年里,不僅學會了基本的生存技能,也零星地學會了一些部落的詞語和手勢,更重要的是,他摸清了部落周圍大致的安全區域和幾種危險動植物的分布。
“這片雨林太大了,而且很多地方被祖靈(部落信仰)視為禁忌之地,連他們自己都不輕易深入。”李銘指著遠處霧氣繚繞的密林,心有余悸,“我試過幾次想找路出去,每次都差點死在里面。要不是部落的人把我找回來…”
陳威攤開那份被血污和汗水浸染、已經模糊不清的簡易地圖,眉頭緊鎖:“我們必須盡快確定方位,找到離開的路線。總部還在等我們的消息。”玄陰教主生死未卜,始終是他心頭最大的石頭。
“玄女”嘗試用樹枝和石塊在空地上推演方位,但此地磁場異常混亂,她的推算屢屢受挫。陳默也再次嘗試繪制導向符,符紙卻依舊如同喝醉了酒般胡亂旋轉,無法指明方向。
“不行,這里的能量場太詭異了,殘留的陰邪之氣和某種…更古老的自然力量混雜在一起,完全干擾了我們的手段。”陳默無奈地收起符筆。
看來,現代科技和玄學手段在這里都大打折扣,唯一可靠的,似乎只剩下最原始的經驗和向導。
陳威找到老酋長,通過李銘翻譯,表達了希望部落能派向導帶領他們離開的請求,并承諾會給予豐厚的回報(他們身上還有一些應急用的金條和特殊裝備)。
老酋長沉默地聽著,渾濁的眼睛掃過陳默等人,又看了看在一旁緊張等待的李銘,最終緩緩搖了搖頭。他嘰里咕嚕地說了一番話,神情嚴肅,甚至帶著一絲敬畏和恐懼。
李銘翻譯道:“酋長說,不是他們不愿意幫忙。而是現在這個時節,是‘祖靈之怒’最盛的時候,林子里很多平時能走的路都變成了死路,沼澤會移動,毒霧會更加頻繁地出現。他們最勇敢的獵人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深入雨林深處。他說,我們必須等待,等待祖靈平息怒氣,至少還要一個月。”
一個月?!陳威等人的心沉了下去。他們等不起!總部等不起!誰也不知道這一個月里,逃走的灰衣教主會做出什么!
但無論他們如何勸說,甚至拿出更多東西作為交換,老酋長的態度都十分堅決。對于世代生活于此、信仰虔誠的部落來說,觸怒祖靈的后果遠比任何財物都可怕。
希望似乎再次變得渺茫。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轉機以另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了。
這天傍晚,部落里突然響起一陣騷動和驚慌的喊叫聲。只見幾名外出采集的土著婦女驚慌失措地跑回來,對著老酋長和巫醫連比劃帶叫,臉上滿是恐懼。
李銘側耳聽了一會兒,臉色也變得有些發白,他對陳默等人說:“她們說…在西北邊的‘禁忌谷地’附近,看到了…‘惡魔的使者’!穿著黑色的破布,像幽靈一樣飄過,周圍的樹木都枯死了!”
“惡魔的使者?”陳威眼神一凜,“具體什么樣子?”
李銘又仔細詢問了幾句,轉述道:“她們說看不清楚臉,移動很快,渾身冒著黑氣,經過的地方,花草都會迅速枯萎…還有一個說,好像看到那個人…少了一只手…”
少了一只手的黑衣人?!!
陳默和陳威猛地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和寒意!
灰衣教主?!他竟然也沒死?!而且還出現在了部落附近?!他想干什么?!難道是因為baozha和坍塌,他也身受重傷,被迫逃竄至此?還是…他另有圖謀?
“禁忌谷地在哪個方向?”陳威立刻追問。
李銘指了一個方向:“就在那邊,大概一天多的路程。那是部落絕對禁止靠近的地方,傳說那里是祖靈丟棄污穢之物的地方,充滿了詛咒。”
陳默迅速拿出那張失效的地圖,對比著李銘指的方向,臉色微變:“這個方向…如果繞過幾處危險區域,似乎是…通往國境線的方向!他想逃!”
絕不能讓他逃了!
一個瘋狂而冒險的計劃瞬間在陳威腦中形成。
他再次找到老酋長,這次,他沒有再請求離開,而是神色凝重地指著西北方向,通過李銘說道:“酋長,您說的‘惡魔的使者’,是我們正在追捕的極其邪惡的敵人!他不僅褻瀆了我們的土地,現在也玷污了祖靈的圣地!我們必須去阻止他,將他驅逐或消滅!否則,他的邪惡會污染整片雨林,給部落帶來更大的災難!”
他將“祖靈之怒”巧妙地與灰衣教主的出現聯系了起來。
老酋長聽著李銘的翻譯,臉色變幻不定。部落對“禁忌谷地”的恐懼是根深蒂固的,但眼前這些外來者展現出的力量(搗毀邪惡洞穴)以及對他們口中“惡魔”的描述,讓他不得不信了幾分。尤其是那種“所過之處,草木枯萎”的邪惡景象,與傳說中觸怒祖靈的表現何其相似!
經過長時間的、激烈的內心掙扎,并與巫醫和幾位長老商議后,老酋長終于做出了決定。
他同意派出一名最勇敢、最熟悉通往“禁忌谷地”邊緣路線的年輕獵人卡努,帶領陳默他們前往!但僅限于帶到谷地邊緣,絕不敢進入其中。并且,無論成敗,他們必須在五天之內返回,否則部落將封閉入口,不再等待。
五天!時間極其緊迫!
但這已經是所能爭取到的最好條件!
事不宜遲,陳威立刻決定:傷勢最重的“老貓”和那名護送他的隊員留下休養,并保護李銘和部落(同時也是人質和后續接應的希望)。他、陳默、“鐵鋒”、“玄女”四人,輕裝簡從,跟隨向導卡努,立刻出發,追擊灰衣教主!
留給他們的時間,只有五天!
沒有太多告別,四人帶上僅剩的武器、少量藥品和濃縮食物,在土著獵人卡努沉默的引領下,再次義無反顧地扎入了危機四伏的雨林。
卡努果然是最好的向導。他身形矯健,在復雜的地形中如履平地,能精準地避開流沙沼澤和有毒植物的區域,甚至能通過觀察樹葉和動物的行為預判天氣變化。他沉默寡,只用簡單的手勢指引方向。
一路上,他們果然發現了些許蹤跡——一些枯萎的草木,空氣中殘留的極淡的陰冷氣息,甚至在一處泥地上,發現了一個模糊的、似乎只有三個腳趾的怪異腳印(很可能是灰衣教主受傷后或被某種邪術反噬的痕跡)。
這一切都證實了李銘轉述的消息并非空穴來風。
他們日夜兼程,幾乎不敢停歇。渴了喝雨水或溪水,餓了就嚼幾口壓縮干糧。雨林的惡劣環境不斷消耗著他們本未完全恢復的體力。
第三天下午,一直沉默前行的卡努突然停住了腳步,指著前方一片被濃郁灰綠色霧氣籠罩、死寂無聲的山谷,臉上露出極度恐懼的神色,拼命擺手,示意不能再前進了。
那里就是禁忌谷地的邊緣!
到了這里,卡努的任務已經完成。無論陳威如何勸說,甚至拿出金條,他都堅決地搖頭,用手指在地上畫了一條線,表示絕不越過雷池一步。他比劃著,會在附近一個安全的洞穴等他們到明天日落前,如果到時候他們不回來,他就會獨自返回部落。
陳威不再強求,謝過卡努,目送他迅速消失在來時的雨林中。
現在,只剩下他們四人,面對前方那片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禁忌之地。
灰綠色的霧氣如同活物般緩緩流動,阻礙著視線。谷地內沒有任何鳥獸蟲鳴,靜得可怕,只有風吹過枯枝發出的嗚嗚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和腐臭味。
“鐵鋒”檢查了一下裝備:“danyao不多了,省著點用。”
“玄女”感受著空氣中的能量波動,臉色蒼白:“這里的能量…非常混亂和…污穢。我的靈覺在這里受到極大壓制。”
陳默嘗試感應,發現同樣如此,此地的氣場仿佛一個巨大的泥潭,讓人沉淪。他低聲道:“跟緊我,盡量別分散。”
陳威深吸一口氣,目光銳利如鷹隼,率先踏入了那片灰綠色的霧氣之中。
“行動!找到他,干掉他!”
四人小隊,抱著必死的決心,步入了未知的禁忌之地,追尋著那個可能同樣重傷垂危、卻依舊危險無比的敵人。
最終的決戰,即將在這片被遺忘的角落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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