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竹小苑的日子,在一種積蓄與等待的氛圍中,又平穩地度過了一段時日。云清朗和萬小雅沉浸于修煉與陪伴兒子的平凡溫暖中,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寧靜。王二狗變得沉穩踏實,那枚龜甲似乎真的給了他安定的力量。王大柱則完全融入了山居生活,將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條。就連陳默,也似乎暫時忘卻了外界的紛擾,專注于符箓陣法的精進與同秦福人偶爾的討教。
然而,這份寧靜終究是暫時的。這一日,一只通體漆黑、翅帶金紋的機關鳥悄無聲息地穿過紫竹林的迷陣,精準地落在了陳默的窗臺上。
陳默看到這只機關鳥,神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他取下機關鳥足上的細小銅管,倒出一卷加密的紙條。快速譯讀后,他沉默了片刻,輕輕嘆了口氣。
晚飯時,陳默放下了碗筷,目光掃過眾人,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師門傳訊,有緊急任務,我需要立刻歸隊。”
飯桌上一片寂靜。
云清朗率先開口,理解地點點頭:“既是師門召喚,自然義不容辭。這些日子,多虧有陳兄了。”
萬小雅也道:“陳兄一切小心。”
王二狗和王大柱雖有不舍,但也知道陳默并非尋常人,自有他的責任和使命。
最不舍的是陳母。她放下筷子,眼圈微微泛紅,拉著陳默的手:“默兒…這…這就要走了?外面那么危險…”
陳默反握住母親的手,溫聲安慰:“娘,沒事的。是正常的任務調配。您在這里很安全,清朗兄和嫂子會照顧好您的。”
陳母卻搖了搖頭,她看了看一旁正眨著大眼睛好奇望過來的云霄,又看了看云清朗和萬小雅,眼中雖有萬般不舍,卻異常堅定地說道:“默兒,娘…娘不跟你走了。”
眾人都是一愣。
陳母慈愛地摸了摸云霄的小腦袋,對云清朗和萬小雅道:“清朗,小雅,我老婆子是個累贅,跟著默兒,只會拖累他執行公務。你們要是不嫌棄,就讓我留在這兒吧。我能幫著做做飯,看看孩子,也好讓默兒沒有后顧之憂。”
她又看向陳默:“默兒,你安心去辦正事。娘在這里很好,有清朗他們,有秦老先生偶爾過來,還有二狗和大柱陪著,比跟著你東奔西跑強。你…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陳默看著母親眼中強忍的淚光和深切的關懷,喉頭哽咽,重重點頭:“娘,您放心。任務一結束,我馬上就回來看您。您保重身體。”他知道,母親留下,既是不想成為他的負擔,也是真心喜歡這里寧靜的氛圍和云家這份溫情。
云清朗和萬小雅連忙道:“伯母您這是哪里話!您能留下是我們的福氣!這里就是您的家!”
王二狗也拍著胸脯:“伯母放心!有俺在,保證沒人敢打擾您!”
事情便這么定了下來。翌日清晨,陳默收拾好簡單的行裝,在眾人的送別下,走出了聽竹小苑。他最后看了一眼在竹林邊抹淚卻努力笑著的母親,對云清朗重重一抱拳:“清朗兄,嫂子,家母…就拜托你們了!”
“必當盡心!”云清朗鄭重回禮。
陳默不再多,轉身大步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霧繚繞的山道盡頭。
回程的路,陳默的心情并不輕松。離別的愁緒尚在,更重的則是師門密令中透露出的緊迫感。然而,他剛一下山,踏上通往城鎮的官道,早已等候在此、接應他的天機閣同僚還未及開口,另一位“不速之客”卻先迎了上來——竟然是母親。
陳母一把拉住陳默,上下打量,眼圈通紅:“我的兒,我想了一晚上,我決定跟你回去,這次說什么娘也得跟著你!”
陳默心中苦笑,連忙安撫這位視他如己出的養母:“娘,您別急。是公務,很快回來。您在家安心等我便是。”
陳母卻不管那么多,一邊絮絮叨叨地埋怨他不顧安危,一邊強行塞給他一大堆路上吃的用的,最后話題猛地一轉,開始了經典的催婚攻勢:“默兒啊!你看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整天打打殺殺,什么時候能給娘娶個媳婦回來,生個大胖小子,讓娘也抱抱孫子享享清福?你看清朗家的小云霄,多可人疼!你趕緊的!這次任務回來,必須給娘個準話!”
陳默一個頭兩個大,面對養母的連珠炮,只能連連應承:“好好好,娘,我努力,我一定努力…任務結束我就考慮,您放心,放心…”好不容易才在同僚的幫助下,脫身上了天機閣準備的馬車。
馬車轱轆前行,陳默靠在車廂上,揉著眉心。陳的催婚雖是老生常談,卻也不無道理。他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物,心中掠過一絲淡淡的悵惘。成家立業…對他這樣的人來說,似乎總是遙不可及。
數日后,陳默回到了久違的天機閣總部復命,交接任務。隨后,他請了短暫的休假,依次去探望了養父、親生父母以及那位雖無血緣卻感情深厚的姐姐。每家都是短暫的團聚,溫暖的關切,以及…不可避免的、關于終身大事的旁敲側擊。陳默只能含糊應對,心中那份孤獨感卻愈發清晰。
最后,他來到了哥哥陳威的辦公室。
陳威已是天機閣內部一個重要行動部門的負責人,肩章上的星徽顯示著他地位的提升。見到弟弟歸來,他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兄弟二人簡單敘了敘家常。
然而,很快,陳威的神色便凝重起來,他示意陳默看向桌上的一張巨大的軍事地圖,上面標注著許多紅色的箭頭和記號,焦點直指一片連綿的山地區域。
“小默,休假結束了。”陳威的聲音恢復了一貫的冷靜果決,“我們收到了可靠情報,玄陰教的主要力量,包括那個神秘的灰衣教主,目前正聚集在他們的總壇——位于西南黑瘴嶺的‘幽冥洞’深處。他們似乎在籌備一個極其龐大的儀式,可能與那‘幽冥血眼’徹底蘇醒有關。”
他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上的某個中心點:“閣內決定,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須趁其儀式未成,主動出擊,一舉搗毀其總壇!為此,成立了特別行動小組,由我直接指揮。”
陳威目光灼灼地看向陳默:“我需要你加入。你對玄陰教的了解,你的符箓和陣法能力,尤其是你上次匯報中提到的,關于那位神秘‘姥姥’和秦姓前輩的信息,都可能對這次行動至關重要。”
陳默心中一震。突襲玄陰教總壇!這無疑是極其危險的任務,但也是徹底鏟除這個心腹大患的最佳時機!
他幾乎沒有猶豫,立正敬禮:“明白!我加入!”
陳威滿意地點頭,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好!去準備吧,具體行動方案很快會下發。記住,這次行動,等級絕密,危險系數sss級。”
離開陳威的辦公室,陳默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大戰將至的緊張感與使命感充斥胸腔。他想起聽竹小苑的寧靜,想起母親擔憂的眼神,想起云霄天真無邪的笑臉,想起云清朗和萬小雅,想起王二狗和張大柱…還有那位深不可測的秦前輩。
這場風暴,終究是無法避免。而他,即將主動踏入風暴的中心。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銳利而堅定。無論前路如何,他必須去面對。為了守護那些他想守護的平靜與溫暖。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符紙和朱砂,開始專心繪制可能用到的符箓,每一筆都凝聚著全副的心神。這得益于他在天機閣的練習。
天機閣總部內,氣氛悄然變得緊張而忙碌,一場針對玄陰教老巢的雷霆打擊,正在悄然醞釀。
天機閣總部深處,一間燈火通明、卻氣氛凝重的作戰室內,陳默與特別行動小組的其他成員第一次全員集結。算上陳默,小組共七人,算上外圍策應及后勤,總計不超過二十人,堪稱精悍。組長自然是陳威,副手是一位面容冷峻、代號“鐵鋒”的中年男子,據說精通各種槍械與爆破。其余成員也各有所長:電子對抗專家、痕跡追蹤大師、近身格斗高手,甚至還有一位專精民俗學和神秘符號學的女研究員。
陳威沒有多余廢話,直接切入主題。巨大的電子屏幕上顯示出通過高空偵察和潛伏者付出巨大代價傳回的有限情報構建出的“幽冥洞”及其周邊區域的模擬圖。
“幽冥洞,位于黑瘴嶺核心區域,具體入口不明,懷疑有幻陣或空間遮蔽手段保護。”陳威用激光筆點著屏幕上那片被濃郁瘴氣覆蓋、地形崎嶇詭異的區域,“洞內結構復雜,岔道極多,遍布天然陷阱和玄陰教布置的機關毒障。我們的目標位置在這里——”激光筆指向模擬圖深處一個被標記為巨大血紅眼球的位置,“——疑似核心祭壇所在。情報顯示,灰衣教主及其核心骨干、還有那所謂的‘幽冥血眼’,都在此地。”
“我們的任務分三步:一、潛入并定位核心祭壇;二、盡可能收集‘幽冥血眼’及儀式相關證據;三、安裝高能炸藥,徹底摧毀該區域!如遇灰衣教主,允許使用一切手段,優先擊殺!”
命令冰冷而清晰。眾人面色肅然,深知此次任務的危險性無異于虎口拔牙。
“由于環境特殊,現代通訊和設備在里面會受到極大干擾甚至失效。所以,這次行動,傳統手段與‘特殊’手段需緊密結合。”陳威目光掃過陳默和那位女研究員,“‘玄女’,你負責破解可能遇到的符文禁制。陳默,你的符箓和陣法,是隊伍在洞內保持聯系、規避陷阱的關鍵保障。其他人,做好近戰、突擊與爆破準備!”
“明白!”眾人齊聲應道。
接下來的幾天,小組進行了高強度的適應性訓練和戰術磨合。陳默幾乎不眠不休,繪制了大量適用于不同情況的符箓——預警符、辟毒符、靜心符、以及最重要的、能在一定范圍內保持隊員間精神微弱感應的“連心符”。他還根據陳威提供的有限信息,反復推演洞內可能遇到的陣法類型,思考破解或規避之法。
出發前夜,陳默獨自一人坐在宿舍里,最后一次檢查著裝備。他拿起那枚母親(生母)在他年幼時去寺廟為他求來的平安扣,默默握緊。他又想起聽竹小苑的裊裊炊煙,云霄的笑聲,王二狗咋咋呼呼的樣子,還有萬小雅體內那亟待化解的寒毒…以及,那位隱于市井、卻如定海神針般的秦前輩。
“一定要活著回來。”他對自己說。
翌日凌晨,數輛沒有任何標識的越野車駛出天機閣基地,融入黎明前的黑暗。數小時飛行后,行動小組抵達西南邊境某秘密機場,隨后換乘經過特殊改裝、能抵御部分能量干擾的直升機,在夜幕掩護下,悄無聲息地潛入黑瘴嶺區域。
在距離目標區域還有十公里的一處隱秘山谷,直升機降落。小組隊員迅速索降,直升機立刻升空離去,不留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