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小雅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干擾,眼淚卻流得更兇。云清朗在一旁扶著幾乎虛脫的妻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兒子,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出胸腔,希望和恐懼如同兩條毒蛇,瘋狂地撕咬著他的神經。
車子迅速發動,崔無涯抱著云霄坐在后座,云清朗和萬小雅緊緊挨在旁邊。陳默和王二狗不放心,也擠上了車。車輛平穩而快速地駛離了這片被悲傷籠罩的小院,朝著城外崔無涯臨時的居所疾馳而去。
車廂內,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沒有人說話,只能聽到引擎的轟鳴和萬小雅極力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崔無涯閉著眼睛,一只手始終輕輕按在云霄的背心要害,精純溫和的純陽內力如同涓涓細流,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渡入云霄冰冷僵硬的經脈之中,不敢有絲毫大意,試圖用自己的內力護住那一點點可能存在的生機火種,并慢慢化開那凍結一切的極寒毒性。
云清朗看著兒子那張青紫僵硬的小臉,看著師傅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心中的煎熬達到了。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無力!空有一身修為,在兒子瀕死之際,卻只能將全部希望寄托于他人!之前關于道法無用的迷茫,此刻被更直接、更殘酷的現實擊得粉碎——他現在需要的不是思考意義,而是力量!是能救回兒子的力量!無論這力量來自何方!
車輛一路疾馳,在士兵的引導下暢通無阻,很快來到了城外山間一處僻靜的院落。這里正是崔無涯暫時落腳的地方,院落下方引有地火溫泉,使得院內溫暖如春,靈氣也遠比外界充裕。
崔無涯抱著云霄,直奔后院一間特意開辟出的靜室。靜室中央,有一個以溫玉砌成的池子,里面溫泉氤氳著熱氣,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硫磺味和草藥清香。
“快!將他外衣除去,放入池中,只留頭部在外!小心別嗆水!”崔無涯急促吩咐著,自己則快速打開一個古樸的藥箱,取出數排長短不一、閃爍著金光的細針。
云清朗和萬小雅手忙腳亂卻又無比輕柔地照做。當云霄冰冷僵硬的小身體浸入溫暖的泉水中時,那極致的溫差甚至讓水面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崔無涯凝神靜氣,眼神變得無比專注。他出手如電,一根根金針精準無比地刺入云霄頭頂、胸口、背部的各大要穴!每一針落下,他的手指都微微捻動,精純的純陽內力便透過金針,小心翼翼地渡入云霄幾乎凍結的經脈和臟腑。
他的動作越來越快,額頭的汗水越來越多,臉色也漸漸變得蒼白。這顯然極其耗費心神和內力。
云清朗和萬小雅、陳默、王二狗都屏息凝神地守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喘,眼睛死死盯著云霄的臉和崔無涯的動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溫泉的熱氣不斷蒸騰,崔無涯的內力持續輸入,金針微微震顫著。
然而……
云霄依舊一動不動。
小臉依舊是駭人的青紫色,身體依舊是冰冷的僵硬,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仿佛之前那細微的指動和崔無涯感知到的奇異波動,真的都只是絕望中的錯覺。
靜室內的希望,如同被冷水澆淋的火苗,開始一點點黯淡下去。
萬小雅的身體開始顫抖,眼神再次變得空洞。云清朗的心一點一點沉向無底深淵,攥緊的拳頭因為用力過度而骨節發白。
崔無涯的眉頭越皺越緊,臉上的疲憊之色也越來越濃。他心中的壓力巨大無比。難道……真的判斷錯了?真的只是回光返照?這詭異的寒毒,竟如此霸道?連地火溫泉和他的純陽內力都難以化解?
但他沒有放棄,依舊咬牙堅持著,將內力一絲絲地渡入,試圖尋找那冰封之下可能存在的微弱生機,如同在無盡的黑暗寒冬中,尋找那一星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火種。
這場“死馬當活馬醫”的搶救,從下午持續到深夜,又從深夜持續到黎明。
期間,崔無涯數次力竭,不得不短暫停手調息,由云清朗接手,試圖用自己修煉的、屬性不同的內力繼續溫養,但效果甚微。
云霄始終沉睡著。
如同被封印在琥珀里的昆蟲,停留在那個悲慘的瞬間,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
希望,在一次次的嘗試和一次的失望中,被反復拉扯,幾乎磨滅殆盡。
只有崔無涯和云清朗,還能偶爾從那極致的冰冷死寂深處,感受到那一絲若有若無、頑強到令人心碎、卻又無法觸及的奇異波動,支撐著他們不肯放棄。
萬小雅早已哭干了眼淚,形容枯槁地守在池邊,眼神呆滯地看著兒子,仿佛也變成了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陳默和王二狗紅著眼眶,默默守在外面,心中充滿了無力的悲憤。
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
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但靜室內的寒冬,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云霄依舊沉沉地睡著,在那片溫暖的水汽和金針的光芒環繞下,他的生死,依舊是一個令人絕望的未知數。那線渺茫的生機,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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