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華繼續道:“高杰北伐既是朝廷大力推動的,我們督師幕府不宜公開出手參與其中事務,依我之見,此事只能給高杰暗中通風報信,讓他做好防備,找機會反殺許定國,反-->>正他是朝廷倚重的大將,他就算平白無故干掉許定國,朝廷也不會說什么,跟我們完全沒關系。”
史可法微微蹙眉,他不太喜歡這種“躲在幕后玩陰的”作風,但夏華的提醒讓他無以對,以前,他位高卻權輕,弘光帝、馬士英等人隨便他“蹦跶”,現在,他不但麾下兵強馬壯,還通過邳州大捷一戰而聲望赫赫,弘光帝、馬士英等人怎么可能不對他日生猜忌之心?史可法豈能沒感覺到?為證明自己的“清白”和一片忠心,他確實不能“隨便到處伸手插手”。
“行,就這么辦吧!”史可法輕嘆一聲,他隨即又想起一件事,“督師幕府新來一位閻先生,頗有軍機謀略,你明天過來跟我一起接待他。”他在軍事上對夏華日益“聽計從”,因為他越來越清楚夏華“通曉軍略、精擅戰務”。
“好。”夏華向史可法告辭,轉身離去。
出門時,夏華和一個行色匆匆的文士差點兒撞到,兩人互相行禮,各讓一步繼續各走各的路,這文士是來見史可法的,夏華認得他,名叫秦士奇。秦士奇是山東人,天啟五年的進士,那時候,閹黨只手遮天,他拒絕巴結、依附閹黨,從而丟了官,崇禎帝登基后,閹黨倒臺,他再次當官,期間政績累累、深受士民愛戴,但又得罪錦衣衛而獲罪被革職遣返回鄉。
滿清入關占據北京后,滿洲人仰慕秦士奇的名望,邀請他為清朝效力,許以高官厚祿,他斷然拒絕,后得知史可法在揚州招賢納士,便來投效,是督師幕府的幕僚之一。
“閣部,應天府那邊出大事了”夏華隱約聽到秦士奇火急火燎地對史可法說了些什么,但他又不能回去湊熱鬧“應天府出啥幺蛾子了”,出門繼續做自己的事了。
次日,夏華得知史可法急匆匆地回南京了,肯定跟南京那邊出的什么大事有關,所以他在督師幕府單獨接待了史可法昨天說的閻先生。
這位閻先生名叫閻爾梅,是劉邦的老鄉,崇禎三年的舉人,滿腹經綸且崇尚忠義氣節,明亡后,他在家鄉拉起了一支抗清隊伍,主動想為南明效力以報國,卻有志難伸,便來到了揚州投效了史可法,歷史上,他因與史可法在戰略上發生分歧而很快離開了揚州,隨后散盡家財組織抗清活動,一直堅持到康熙十二年,去世前特地囑咐家人子孫恪守本心永不仕滿清。
“閻先生,請坐。”夏華滿心敬意、客客氣氣地接待了閻爾梅,又致歉道,“應天府那邊突發要事,閣部不得不緊急趕去,故而不能親自接待先生,還請先生包涵。”
閻爾梅非常理解地道:“閣部一心為國、奔波操勞,可敬可佩,在下又豈會小廉曲謹、不識大體?”
簡短的禮貌寒暄后,閻爾梅把他的一份本想呈現給史可法的軍略戰務構想書遞交給了夏華:“夏總兵,這是在下對北方局勢的一點淺見,權且拋磚引玉,還請過目。”
夏華接過后認真地看起來。
閻爾梅在這份構想書里向史可法和督師幕府提出了三項主要的建議:第一,控制江北四鎮另外三鎮,第二,把軍事重鎮徐州直接掌控在手,第三,淮揚軍不要待在淮揚被動防御,應發動北伐和西征,奪取山東和河南。
歷史上,史可法沒采納閻爾梅的這三項建議,閻爾梅因此而與史可法分道揚鑣,眼下,夏華看了后也不想采納,因為這三項建議雖在戰略上有可取和遠見之處,但帶有書生式紙上談兵的味道,況且,歷史上的史可法壓根沒那個實力。
“閻先生,”放下閻爾梅的構想書,夏華實話實說,“請恕我直,你的構想雖很好,具有前瞻性,但,真正實施起來恐非易事,特別是在目前,可行性很低。”
“為何?”閻爾梅很吃驚。
夏華開始深入淺出地分析江北四鎮的現狀、四鎮與督師幕府和朝廷的千絲萬縷的復雜關系、順軍和清軍主力接下來的動向等,讓閻爾梅明白:史可法是不能隨便“動”江北四鎮另外三鎮的,史可法現能指揮的兵馬主要就是淮揚軍,但淮揚軍現實力很不足,無法北伐和西征,當前奪取山東和河南不難,難的是接下來在清軍主力的全面反撲中如何守住這些地方。聽完夏華的分析,閻爾梅沉默了許久,然后長嘆了一口氣:“夏總兵此番剖析令在下耳目一新、茅塞頓開,看來,在下確實把軍國大事想簡單了,慚愧,慚愧啊!”
“閻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夏華道,“中原山河,乃我漢家土地,豈能不收復?但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眼下就收復確是操之過急,需徐徐圖之,既如此,未雨綢繆、提前布局就很重要了。閻先生,我有個想法。”
閻爾梅肅然道:“請夏總兵賜教,在下洗耳恭聽。”
夏華道:“快者一二年慢者三四年,我漢家王師必會北伐西征,屆時,王師所到之處,當地漢民必會簞食壺漿、夾道歡迎,精壯男丁踴躍加入王師,讓我漢軍越戰越勇、越打越強,但這還不夠,已淪陷于韃虜鐵蹄下的千萬漢民雖人數龐大,卻形同散沙,需有人提前把他們秘密地組織起來,記住,秘密、組織。”
閻爾梅恍然大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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