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里那令人心悸的發現,像一塊沉重的寒冰壓在顧臨胸口。細胞的異變、信號的催化作用、王強手臂上那非自然的晶體光澤……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令人絕望的結論:“靜默區”帶來的不僅僅是毀滅,還有一種更加詭異、更具滲透性的“轉化”。而蘇夏的腕表,無疑處于這場風暴的中心。
他將所有實驗數據加密存儲,清除了實驗痕跡,并將腕表鎖進了ssa配備的、帶有量子加密功能的保險柜。那個冰冷的“逃”字依舊凝固在屏幕上,仿佛一個永恒的嘲諷。他不能將它帶回家,不能讓它靠近顧心。
想到女兒,顧臨冰冷的心臟才仿佛注入了一絲微弱的暖流,同時也帶來了更尖銳的刺痛。顧心,他九歲的女兒,蘇夏留給他最珍貴的禮物,也是他現在活下去最重要的支柱。
強行壓下翻騰的思緒和幾乎要將他吞噬的疲憊,顧初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半。快到顧心放學的時候了。無論宇宙如何走向崩壞,無論人類文明面臨怎樣的威脅,接女兒放學,是他雷打不動的承諾,是他必須守護的、屬于“父親”的日常。這是他對抗那無邊黑暗的微小堡壘。
他駕駛著懸浮車匯入川流不息的城市交通網絡。窗外,城市依舊在運轉,但細微的變化已然顯現。街邊巨大的公共屏幕上,除了常規的商業廣告,開始滾動播放關于“新型皮膚傳染病”的科普宣傳和防疫提示,語氣輕松,試圖淡化恐慌。但顧臨敏銳地注意到,街上的行人步伐似乎更快了些,一些人戴著口罩,彼此間刻意保持著比平時更遠的距離。社交媒體上關于“晶化癥”(sas這個縮寫尚未公開)的討論和恐慌正在發酵,盡管官方仍在盡力管控信息。
來到顧心所在的小學門口,等待的家長人群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緊張感。交談聲比往常低,目光時不時警惕地掃過周圍,仿佛那無形的“晶化”病毒會通過空氣傳播。
放學鈴聲響起,孩子們如同歡快的小鳥般涌出校門。顧臨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女兒。顧心穿著干凈的校服,背著畫板,扎著利落的馬尾辮,在人群中并不算特別顯眼,但她那雙清澈的、帶著超越年齡的沉靜眼眸,總能讓他瞬間找到她。
“爸爸!”顧心看到他,臉上立刻綻開明媚的笑容,小跑著過來,自然地牽住他的手。她的手心溫暖而柔軟,驅散了顧臨指尖的些許冰涼。
“今天在學校怎么樣?”顧臨接過她肩上的畫板,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往常一樣平靜溫和。
“很好呀!”顧心仰起頭,眼睛亮晶晶的,“今天自然課,老師講了太陽系,我還畫了一幅畫呢!”
回到家,顧臨系上圍裙,開始準備簡單的晚餐。廚房里飄出食物的香氣,暫時掩蓋了房間里那股若有若無的、屬于過往的悲傷氣息。顧心則趴在客廳的地毯上,迫不及待地打開畫板,向她展示今天的作品。
“爸爸你看,這是地球,這是月亮,這是星星……”顧心用手指點著畫紙,認真地講解著。
顧臨擦干手,走過去,蹲下身。畫作的色彩鮮艷而大膽,充滿了兒童的想象力。蔚藍的地球被畫得有些卡通,金色的月亮瞇著眼笑著,周圍是無數閃爍的、五顏六色的星星。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到畫紙的上半部分時,心臟猛地一跳。
在地球和月亮之間的深邃太空中,顧心用混合了銀色和淡紫色的顏料,畫了一棵巨大而模糊的樹。樹的根系異常發達,如同發光的水晶脈絡,深深地扎入燃燒著橙色和紅色火焰的地球之中;而它的樹冠則無比茂盛,枝椏舒展,閃爍著星星點點的水晶般光芒,不僅觸及,甚至有些纖細的枝條仿佛輕柔地纏繞住了遠處的月亮。這棵樹筆觸稚嫩,卻透著一股難以喻的怪異和……神性。它不像孩子隨意的涂鴉,更像某種無意識中捕捉到的、來自遙遠彼岸的投影。<b>><b>r>“這是……什么樹?”顧臨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干澀。
“不知道呀,”顧心歪著頭,看著自己的畫,“就是畫畫的時候,感覺那里應該有一棵很亮很亮的樹,它的根抓著地球,葉子抱著月亮。好看嗎,爸爸?”
“……好看。”顧臨摸了摸女兒的頭,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這棵樹的意象,與他正在研究的“量子疤痕”、與蘇夏筆記中某些抽象的圖示、甚至與“晶化”現象那非自然的幾何美感,存在著某種令人不安的相似性。是巧合嗎?還是顧心……對那彌漫在宇宙和地球上的異常“場”,有著某種潛在的、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敏感性?
就在這時,客廳的電視自動播放起晚間新聞。畫面切換到新聞發布會,一位權威專家正在鏡頭前,試圖安撫民眾關于“晶化癥”的恐慌。
“……目前沒有證據表明該病癥具有人際傳染性,更傾向于是一種罕見的、由未知環境因素引發的基因突變或代謝異常……請大家保持冷靜,相信科學,切勿信謠傳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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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臨看著新聞里專家那略顯僵硬的表情,又低頭看了看女兒畫中那棵扎根于燃燒地球的水晶巨樹。官方輕描淡寫的解釋與女兒筆下那充滿隱喻的畫面形成了尖銳的對比。信任科學?他現在所面對的,恰恰是科學邊界之外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