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剛開口,白靈臉色驟變,猛地抬手示意噤聲。她警惕地掃視四周,廊下掃地的老奴、遠處端著茶盤的奴,每個低頭垂目的身影都像是暗藏秘密的眼線。圣宮里最不缺捕風捉影的傳。
“算了,我現在又不想知道了,你先別說。”白靈因著一只手被石頭牽著,只能用另一手捂住石頭的嘴,這個姿勢貼的極近,白靈都感受到了石頭的呼吸,察覺到掌心下的柔軟,白靈觸電一般收回了手,石頭看著小丫頭羞的那粉粉的耳尖,不由得輕笑出聲。
白靈被石頭的輕笑聲給弄得羞惱,把手使勁一甩,掐了一把石頭腰間的軟肉,聽得石頭“嘶——”的一聲才松手,后面跟著的侍者把頭埋的更低了,想必這世間也就只有圣少司敢掐圣王腰間的肉了吧!白靈大步的往前走,石頭就在后面不緊不慢的跟著。
暮色如墨,將鎏金飛檐浸染成黛青色。白靈垂眸望著裙裾上金線繡的并蒂蓮,隨著步伐在青磚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她刻意與石頭保持著三步距離,卻仍能感受到少年灼熱的目光落在后頸。回廊轉角處,兩名執燈侍女見他們走來,慌忙彎腰行禮,青銅宮燈的光暈里,白靈瞥見自己與石頭重疊的影子,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靈兒且看,這株西府海棠開得正好。石頭忽然駐足,指尖點向攀附在朱紅廊柱上的花枝。粉白花瓣簌簌落在白靈月白色的錦繡外袍肩頭,石頭溫柔的看著氣鼓鼓的白靈,襯得那雙好似盛滿整個星辰的眼睛越發瀲滟。白靈余光瞥見不遠處值夜侍衛若有若無的注視,喉間泛起苦澀,強壓下想拂落花瓣的沖動,生氣的說道:你公務繁忙,這些花花草草不必與我細說。
話音未落,石頭已欺身上前。白靈后背抵住冰涼的廊柱,聞見他身上松煙墨混著龍涎香的氣息。少年修長的手指擦過她耳畔,拈起一縷垂落的青絲:靈兒,你總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尾音微顫,溫熱的呼吸掃過她泛紅的耳垂。
遠處傳來更夫梆子聲,白靈猛地回神,偏頭避開他的注視:你不是有事與我相商?還不快走。繡鞋在青磚上劃出急促的弧線,她提著裙擺快步前行,發間銀鈴撞出凌亂的聲響。身后傳來衣袂飄動聲,石頭不緊不慢地跟著,腰間玉佩上的螭紋在夜色中泛著幽光。
穿堂風卷著廊下懸掛的銅鈴,叮咚聲驚起棲在飛檐下的夜梟。白靈數著腳下的階數,直到跨過書房門檻那刻,緊繃的脊背才稍稍放松。檀香混著宣紙氣息撲面而來,身后的石頭又過來牽起白靈的手,她慌忙甩開石頭的手,退到書架陰影處。鎏金獸首香爐升起裊裊青煙,將少年棱角分明的輪廓暈染得朦朧。
石頭倚著紫檀木書桌,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案上的羊脂玉鎮紙。燭火在他眼底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白靈注意到他新換的月白中衣領口處,還沾著方才海棠花瓣的碎屑。寂靜在兩人間蔓延,唯有更漏聲滴答作響,白靈盯著地上青磚縫隙里的苔蘚,數到第七十七道裂痕時,終于忍不住開口:你若無事,我便...
再有兩個月左右,便是你的生辰。每年生辰你都不要吃長壽面,你都會吃一碗餃子……石頭忽然打斷她,聲音低沉得像是浸在寒潭里。說道這里,石頭突然想起以前白靈對他說的話,“石頭哥哥,你知道嗎?冬至要吃餃子哦。因為冬至不端餃子碗,凍壞耳朵沒人管。”那時的白靈小小的,軟軟的,也香香的……奶聲奶氣的對他說著這句話,他當時就覺得心都要融化了。
石頭起身時衣擺掃過硯臺,濺起幾點墨痕,在宣紙上暈成模糊的云紋,及笄禮和你的生辰一起辦可好?及笄禮非同小可,禮部擬定了三套方案,你且過目。
暗紋錦盒推開的瞬間,白靈倒抽一口冷氣。羊脂玉簪子通體剔透,簪頭九只金雀銜著東珠振翅欲飛,每只雀尾都綴著細碎的藍寶石,在燭光下流轉著星河般的光芒。錦盒下層壓著描金禮單,貢品清單里赫然列著南海鮫人淚、昆侖雪參等稀世珍寶。
禮部說按慣例,該由長兄主持加笄。石頭的聲音近在耳畔,白靈這才驚覺他已繞到身后。少年溫熱的呼吸拂過她后頸,可我想親執木梳,為你綰起這三千青絲。
白靈后退半步,卻撞進他懷里。石頭發間的龍涎香混著墨香將她籠罩,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記憶突然翻涌——十一歲那年剛到圣宮不久,也是這樣的龍涎香,那時的石頭將偷藏的糖糕塞進她掌心,沾著蜜糖的指尖在她手背上留下黏膩的觸感。
白靈用力推開他,發間步搖劇烈晃動,圣少司的及笄禮,理應由長輩主持。她轉身時錦盒被衣袖帶落,羊脂玉簪子滾落在地,東珠撞在青磚上發出清脆聲響。
石頭彎腰撿起簪子,指腹撫過冰涼的玉面:你我自幼相伴,何來生分?他忽然輕笑,聲音里帶著幾分自嘲,當年你說要做翱翔九天的鳳凰,可我如今卻困在這金絲籠里,陪不了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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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白靈臉色驟變。石頭眼疾手快,將她拉到屏風后。腳步聲在書房外停下,傳來侍者的稟報聲:啟稟圣王殿下,烏蘭部急報!
白靈屏住呼吸,感受著石頭胸膛傳來的震動。少年低頭看著她,眼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當腳步聲漸漸遠去,他松開手,卻將羊脂玉簪子輕輕別在她發間:明日巳時,我在圣宮芳滿園等你。這簪子,就當是生辰賀禮。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青磚上,白靈望著少年離去的背影,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簪頭的金雀。夜風掀起紗簾,案上禮單被吹得嘩嘩作響,貢品清單最下方,擇吉日賜婚幾個朱砂字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白靈看的心里一顫。
“崽崽啊!我這具身子才十五歲啊,他怎么能下得去手?”白靈無助的對著意識里的小綠團子吶喊道。
“哎呀呀呀,古人結婚早,不是很正常嗎?況且石頭不也才十八歲,人家結婚和圓房又不一定非要同一天,也有分開定日子的呀!”小綠團子優哉游哉的在意識海里游來游去,都沒當回事。
白靈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更漏聲里,白靈取下簪子,東珠墜在掌心冰涼刺骨。她望著銅鏡里自己泛紅的眼眶,突然輕笑出聲。及笄禮也好,生辰賀禮也罷,終究不過是圣宮里精心編排的-->>戲碼。當年那個會為她偷糖糕的小石頭,早已在權力的漩渦中,化作了執掌乾坤的圣王。
夜色漸深,白靈將簪子帶回寢宮,放在錦盒里,壓在箱底最深處。有道是有便宜不占那什么蛋,萬一以后迫不得已又要離家出走,這簪子拍賣了,夠她活的很滋潤了。
窗外海棠花瓣隨風飄落,恍惚間,她仿佛又聽見八歲那年的蟬鳴,他們一起湊熱鬧,去看了鄰居王伯伯孫女的及笄禮,當時小石頭清亮的笑聲好似還在耳邊:靈兒妹妹,等你及笄那天,我要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送給你...
銅鏡映出她漠然的神情,白靈對著鏡中人福了福身,輕聲道:謝圣王殿下隆恩。燭火突然爆起燈花,將她的影子投在墻上,碎成斑駁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