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正午,暖融融的日光灑在“安寧”城略顯斑駁的青石板路上,蒸騰起一股混雜著泥土與食物香氣的市井味道。街道兩旁,小販們的吆喝聲、主婦們的討價還價聲、孩童們的嬉鬧追逐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鮮活生動的市井畫卷。
秦玄與慕憐月并肩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兩人都穿著再普通不過的粗布衣衫,收斂著周身氣息,宛如尋常百姓。慕憐月的目光忽然被街角一處攤位吸引。那是一個做糖畫的老人,滿頭銀發卻很精神,正專注地用銅勺舀起鍋中熬制的糖漿。只見他手腕輕轉,琥珀色的糖漿便如游龍般流暢地落在光潔的石板上。
慕憐月輕輕拽了拽秦玄的衣袖,眼中泛起溫柔的笑意,你看這糖畫,可還記得我們年少時下山歷練,在那些城鎮里見過的?那時你總愛買給我吃。
秦玄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冷峻的面容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他伸手握住她微涼的指尖,溫聲道:自然記得。那時你總說,這糖畫雖不及靈果珍稀,卻別有一番人間滋味。他頓了頓,目光中帶著寵溺,既然喜歡,我們便去買。
兩人緩步走到糖畫攤前。老人見有客人,抬起布滿歲月痕跡的臉龐,露出樸實和善的笑容。慕憐月仔細端詳著插在草垛上的各式糖畫樣品,最終選了一尾活靈活現的錦鯉。
老人會意點頭,重新執起銅勺,從溫著的小鍋中舀起一勺晶瑩剔透的糖漿。他手腕懸空,微微傾斜,糖漿便拉成細長的絲線,精準地落在石板上。先是勾勒出流暢優美的魚身輪廓,接著是層層疊疊的細密鱗片,每一片都清晰可辨,最后點上靈動的魚眼。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手法嫻熟老道。
慕憐月安靜地注視著,眼中流露出真誠的欣賞。她心想,這般平凡的手藝,卻蘊含著匠人對生活的熱愛,實在令人動容。不多時,一尾栩栩如生的糖畫錦鯉便完成了。老人用薄竹片小心地將其鏟起,恭敬地遞到慕憐月面前。
多謝老丈。慕憐月接過糖畫,對著陽光細細端詳。晶瑩剔透的錦鯉在日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她淺淺一笑,眉眼間盡是滿足。
秦玄從懷中取出幾枚銅錢,正要遞給老人,忽然一陣粗魯的吆喝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老東西!這個月的例錢準備好了沒有?幾個流里流氣的漢子粗暴地推開路人,氣勢洶洶地圍到糖畫攤前。為首的壯漢敞著衣襟,滿臉橫肉,雙手抱胸,斜眼藐視著老人,神態倨傲。
老匠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臉色變得慘白,握著竹片的手微微顫抖。他慌忙從攤子底下摸出一個小布包,雙手顫抖著遞過去,聲音發顫:虎、虎爺,這是...是這個月的...
那被稱作虎爺的壯漢一把奪過布包,在手中掂量兩下,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猛地將布包砸在攤子上,銅錢嘩啦啦散落一地:就這么點?你當是打發叫花子呢!再加三成!
虎爺,行行好...老人聲音帶著哭腔,眼眶泛紅,小老兒這小小生意,實在...實在拿不出更多了啊...
拿不出?虎爺眼睛一瞪,抬腳就要踹向攤子脆弱的支架,那你就別擺了!滾蛋!
秦玄眉頭微蹙,將銅錢輕輕放在攤位上,緩緩轉過身來。他的目光平靜無波,卻讓虎爺沒來由地心頭一緊。
虎爺見這個布衣青年竟敢無視自己,還敢繼續付錢,頓時怒火中燒。他指著秦玄的鼻子罵道:喂!哪來的不長眼的東西?沒看見虎爺我在辦事?趕緊滾!
秦玄依舊沉默,只是稍稍釋放出一絲氣息。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縷,但那屬于靈宗境的威壓,卻讓虎爺和那幾個跟班瞬間臉色慘白,雙腿發軟,一聲齊齊跪倒在地。
前、前輩饒命!虎爺嚇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額頭很快紅腫起來,小的是城西李家的人,不知前輩在此,冒犯了前輩,求前輩饒命啊!
他身后的幾個跟班也磕頭如搗蒜,爭先恐后地喊道:我們都是李家的!求前輩饒命!
秦玄目光淡然地掃過他們,語氣平靜:帶路。
虎爺等人只覺得身體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踉踉蹌蹌地朝著城西李府的方向走去。他們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懼。
慕憐月拿著糖畫,緩步走到秦玄身邊,輕輕嘆了口氣。她低聲道:這些人為非作歹,不知禍害了多少百姓。
秦玄握住她的手,目光深邃:既然遇上了,便不能不管。
很快到了李府。朱漆大門氣勢恢宏,門前兩只石獅威風凜凜,兩個家丁守在兩側。虎爺一看到自家府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對秦玄哀求:前輩,這里就是李家,能不能...
話音未落,秦玄釋放出的那一絲氣息已經籠罩了整個李府。剎那間,府內鴉雀無聲,連鳥鳴都戛然而止。
何、何方高人駕臨李家?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驚恐從府內傳來。只見一位白發老者慌慌張張地跑出來,正是李家老祖。他身后跟著李家家主和一群族人,個個面色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