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崖,云霧繚繞,靈泉淙淙。
距離西域凱旋已過去半月,青玄宗上下依舊彌漫著一股歡慶與自豪的氣氛。龐大的宗門機器高效運轉,將來自西域和東域的資源整合消化,轉化為更強大的力量,滋養著北域的每一寸土地。
崖邊,秦玄負手而立,周身混沌氣流內斂,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他望著下方云海之下若隱若現的廣袤山河,目光深邃。西域的慘狀,那些女子空洞的眼神,以及最終獲得新生時的淚水,依舊在他心頭縈繞。
一件帶著清雅香氣的披風輕輕落在他的肩上,慕憐月走到他身邊,與他并肩而立。她今日穿著一襲簡單的月白長裙,未施粉黛,卻更顯清麗絕俗,靈皇境初期的氣息圓潤內斂,如深潭靜水。
“還在想西域的事?”慕憐月的聲音溫柔,如同山間清泉流淌。
秦玄握住她的手,入手溫潤。他微微頷首:“憐月,我們給予了他們秩序,給予了資源,打通了靈氣管道,建立了免費的修煉場所……你說,在最底層,那些無緣進入宗門,甚至資質平平的散修和普通百姓,他們是否真能感受到這份‘恩澤’?是否真的無人再受欺凌,能安心修煉?”
慕憐月聞,美眸中閃過一絲漣漪。她想起自己在西域安撫那些受難女子時,她們最初那深入骨髓的恐懼與不信任。那是長期處于絕望底層,對任何“上位者”本能的不信。
“制度是死的,人心是活的。”慕憐月輕聲道,將頭輕輕靠在秦玄肩上,“我們坐在云端,看到的或許是萬里山河一片欣欣向榮。但陽光之下,總有照不到的角落。玄哥,我并非懷疑我們的努力,只是……只是覺得,我們或許該親自去看看,聽聽最真實的聲音。”
秦玄心中一動,低頭看著妻子清澈的眼眸,那里有關切,有慈悲,更有與他一樣的責任。他攬住她的肩,語氣堅定而溫和:“你說得對。紙上得來終覺淺。我們,便親自下去看看。”
“好。”慕憐月嫣然一笑,如冰雪初融。
兩人心意相通,無需多。他們并未驚動任何人,甚至連慕云胤和慕天明都未告知。秦玄運轉混元一氣訣,周身氣息迅速收斂,那浩瀚如海的混沌罡元被完美壓制,外在表現不過靈罡境三四重的模樣。慕憐月亦如是,將靈皇境的修為壓制在靈罡境初期,看上去就像是一對修為不高,依靠彼此扶持在修真界艱難求存的散修夫婦。
“嘖嘖,兩個靈宗、靈皇境的大能,扮豬吃老虎,體驗底層生活?有意思。”星璇慵懶中帶著一絲戲謔的聲音在秦玄心間響起,它依舊化作一個小小的印記附著在混沌拳套上,對外界的一切充滿了看戲的興趣。
“非是吃老虎,”秦玄在心中淡然回應,“而是看看,我們治下的‘森林’里,究竟藏著多少蛀蟲,又生了多少不該有的荊棘。”
……
半日后,北域邊境,望北城。
此城雖不及青玄宗核心城池那般宏偉,卻也規模不小,因是連接西域的交通樞紐之一,如今更是顯得繁華熱鬧。城門口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穿著青玄衛制服的士兵肅立值守,維持著秩序。
秦玄與慕憐月隨著人流走入城中。兩人衣著樸素,風塵仆仆,秦玄甚至特意用能量在臉上制造出幾分飽經風霜的痕跡,慕憐月則用一面輕紗遮住了絕色容顏,只露出一雙明眸。
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聽著兩旁小販的吆喝,感受著空氣中雖然稀薄但確實存在的靈氣,秦玄心中微微點頭。至少在明面上,此地的秩序與生機,比之他記憶中多年前的北域,已是天壤之別。
“玄哥,你看那里。”慕憐月輕輕拉了拉秦玄的衣袖,指向街道盡頭一處頗為氣派的殿閣。那殿閣上方懸掛著巨大的牌匾,龍飛鳳舞三個大字——青玄閣。
這正是青玄宗設立在各處的官方機構,主要負責向底層散修和民眾低價售賣或免費發放基礎丹藥、符箓,以及租賃價格公道的修煉靜室,是秦玄“普惠修真”政策的重要一環。
此時,青玄閣門外排起了長龍,大多是一些衣著樸素、修為僅在靈武境甚至更低層次的散修,以及一些面色蠟黃的普通百姓,他們眼中帶著期盼,望著那扇大門。
“我們去看看。”秦玄低聲道,與慕憐月走到了隊伍的最末尾。
排隊的過程漫長而枯燥。前方不時傳來一些騷動和低聲的抱怨。
“怎么這么慢啊?”
“唉,每次都是這樣,領一份淬體丹比獵殺一頭妖獸還難。”
“小聲點,別被里面的執事聽見了……”
秦玄與慕憐月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疑惑。按宗門規定,發放基礎物資應當高效快捷,以免浪費民眾時間。
就在這時,隊伍前方突然響起一個尖銳刻薄的聲音:“下一個!磨磨蹭蹭的,沒吃飯嗎?”
只見青玄閣大門內,一個穿著青玄宗外門執事服飾、有著靈元境初期修為的干瘦男子,正翹著二郎腿,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手里把玩著一塊下品靈石,眼神睥睨地看著排隊的眾人。他身旁還站著兩個點頭哈腰的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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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拄著拐杖、頭發花白的老者顫巍巍地走上前,遞上一塊代表北域居民身份的木牌,小心翼翼道:“執事大人,小老兒來領取這個月的‘益氣散’。”
那干瘦執事瞥了一眼木牌,又掃了老者一眼,冷哼一聲:“益氣散?你這老骨頭,領了也是浪費宗門資源!看你這樣子,怕是沒幾天活頭了,不如留給有需要的人!”
老者臉色瞬間慘白,嘴唇哆嗦著:“執、執事大人,宗門規定,年滿六十皆可領取……”
“規定?在這里,老子就是規定!”干瘦執事不耐煩地揮揮手,“滾蛋!下一個!”
老者還想爭辯,卻被那執事旁邊的跟班一把推開,踉蹌著差點摔倒,幸好被后面的人扶住,老淚縱橫,卻不敢再多。
隊伍中響起一片壓抑的憤懣之聲,卻無人敢出頭。
秦玄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慕憐月握著他的手微微一緊,眼中已有了怒意。
隊伍繼續緩慢前進。很快,輪到了一個帶著小女孩的婦人。那小女孩面黃肌瘦,不停地咳嗽。
“執事大人,我女兒病了,需要‘清心丹’……”婦人哀求道。
干瘦執事斜眼看著婦人,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意有所指地說道:“清心丹可是緊俏貨啊……宗門發放也是有成本的嘛。”
婦人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過來,臉上露出掙扎之色,最終還是一咬牙,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里面是幾塊干癟的獸肉和幾枚零碎的銅錢,怯生生地遞過去:“執事大人,行行好,這是我們娘倆這個月的口糧了……”
那執事嫌棄地瞥了一眼,一把將布包掃落在地,罵道:“拿這些垃圾糊弄鬼呢?沒錢就滾!別擋著后面的人!”
婦人嚇得渾身一抖,小女孩更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慕憐月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雖然壓制了修為,但那股常年身居高位蘊養出的氣度依舊讓那執事心中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