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那間氣氛凝滯的客棧,秦玄和慕憐月重新匯入望仙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驅散了方才那一絲不快,慕憐月的臉色也重新變得柔和起來。她挽著秦玄的手臂,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街道兩旁形形色色的店鋪和行人,享受著這難得的閑暇。
走了一段路,前方街角處,一個衣衫襤褸、面色蠟黃的乞丐,正有氣無力地坐在墻根下,面前放著一個破舊的陶碗。他看到一個穿著體面的中年男人路過,連忙伸出臟兮兮的手,聲音沙啞地哀求道:“這位先生,行行好,給點錢吧……我……我都想不起來我已經幾天沒吃飯了……”
那中年男人停下腳步,看了看乞丐,臉上露出一絲看似同情的神色。他蹲下身,目光平視著乞丐。
秦玄和慕憐月也停下了腳步,站在不遠處看著。慕憐月眼中流露出一絲憐憫,輕聲道:“這老人家看起來真可憐。”
秦玄微微點頭,也以為那男人是要施舍些錢財。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兩人都愣了一下。
只見那蹲著的男人,伸手拍了拍乞丐的肩膀,語氣“誠懇”地說道:“沒事,你慢慢想,別著急。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
乞丐原本期待的眼神瞬間凝固,隨即被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取代!他猛地抬起頭,怒視著那個男人,胸口劇烈起伏。
那男人見乞丐生氣了,非但不慌,臉上反而露出一絲惡作劇得逞的笑容,猛地站起身,拔腿就跑!
“混賬東西!你敢耍我!”乞丐氣得破口大罵,竟然一把抓起地上的破碗,踉踉蹌蹌地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罵,引得周圍路人紛紛側目。
看著那一追一逃、迅速消失在街角的身影,慕憐月有些愕然,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人……怎如此無聊,專程去戲耍一個可憐人。”
秦玄的眉頭則微微皺起。他看到的不僅僅是無聊的戲弄,更想到了更深層的問題。他沉吟片刻,取出了傳訊玉符,對負責北域民生事務的青玄衛下達了指令:
“傳令下去,令各地青玄衛及安民衛,注意巡查轄區內的乞丐流民。查明其真實身份與處境。若查實是以乞討為名、行詐騙之實的團伙,務必揪出幕后主使,依法嚴懲,以正風氣。若確系因災、因病或因缺乏技能而走投無路者,不得簡單驅趕或漠視。需由當地官府出面,根據其自身情況,或為其介紹工作,或安排學習編織、木工、種植等力所能及的生活技能,助其自食其力。此事需細致辦理,登記在冊,定期核查。”
下達完指令,秦玄才對慕憐月解釋道:“憐月,你看,同樣是乞討,動機卻可能天差地別。有人是真無奈,有人卻是利用他人的善意行騙。我們既不能一桿子打死所有乞討者,也不能放任欺詐行為消耗世人的善心。唯有查明根源,區別對待,方能真正解決問題。”
慕憐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玄,你說得對。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兩人繼續向前走去。沒過多久,在另一條街的橋頭,他們又看到了一個乞丐。這次是個頭發花白、看起來年紀更大的老爺爺,他蜷縮在橋墩下,面前也放著一個乞討的盆。
一個看起來心地善良的年輕男子路過,見狀心生憐憫,從懷里掏出五張一兩的銀票,彎腰放入了老人的盆中,溫和地說道:“老人家,買點吃的吧。”
那老乞丐先是愣了一下,待看清銀票的面額,渾濁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臉上堆滿了感激的笑容,連連作揖:“謝謝!謝謝公子!公子您真是大善人,必定大富大貴,長命百歲!”
年輕男子似乎被他這誠摯的感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擺擺手便離開了。
秦玄和慕憐月看著這一幕,心中剛升起一絲暖意,覺得這世間善意尚存。
然而,事情的發展再次出乎他們的意料。
過了一會兒,那個年輕男子又匆匆返了回來,臉上帶著些許尷尬和急切。他走到老乞丐面前,不好意思地說道:“老爺爺,那個……我剛剛把身上的錢都給您了,現在……現在我自己沒錢吃飯了。您看,能不能還我一兩銀票,讓我去吃碗面?”
說著,他伸出手,想從盆里拿回一張小面額的銀票。
誰知,那老乞丐臉色瞬間一變,剛才的感激和卑微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手疾,一把將乞討盆緊緊抱在懷里,像是護著什么絕世珍寶。他抬起頭,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不屑和戒備,尖聲說道:“干嘛?你想干嘛?光天化日之下,想要搶乞丐的錢啊?還有沒有王法了!”
年輕男子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弄得一愣,隨即有些生氣地說道:“這錢明明是我剛才給你的!你怎么能這樣?”
老乞丐撇撇嘴,理直氣壯地反駁道:“什么你給的?這是好心人施舍給我的!到了我盆里就是我的!要不然我怎么是乞丐呢?你小子想反悔?門都沒有!”他那副市儈油滑的模樣,與之前可憐兮兮的樣子判若兩人。
周圍漸漸有人圍攏過來,對著年輕男子指指點點。
“看著挺體面個人,怎么還跟乞丐要錢?”
“就是,給了人家的錢哪還有要回去的道理?”
“說不定是看老人家好欺負呢……”
聽著周圍的議論,年輕男子臉漲得通紅,又氣又委屈,卻百口莫辯。他狠狠瞪了那緊緊抱著盆、一副“你敢搶我就喊”架勢的老乞丐一眼,最終只能憤憤地一跺腳,轉身擠開人群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