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宗，青松崖。

晨光熹微中，秦玄與慕憐月并肩而立，俯瞰著下方在云霧中若隱若現的廣袤北域大地。

“玄，宗門不惜耗費巨資，鋪設靈脈管道，為的就是讓北域眾生，無論出身，皆有機會踏上道途。不知如今，推行得如何了？”慕憐月輕聲開口，眼中帶著一絲期待與關切。她深知這項舉措對北域未來的意義，這是夯實根基的百年大計。

秦玄握住她的手，目光深邃：“政策頒布已有時日，是該下去親眼看看了。紙上得來終覺淺，唯有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方能知真實情況。”

他心中隱隱有一絲顧慮。任何善政，若執行層面出了偏差，到了百姓那里，可能就完全變了味道。混沌道基賦予他的，不僅是對力量的感知，更有對事物本質的一種直覺。

兩人沒有驚動太多人，如同上次下山游玩一般，換了尋常衣物，收斂了周身那足以讓山河變色的磅礴氣息，如同普通修士夫婦，通過傳送陣，來到了距離青玄主峰數千里外的一座名為“望北城”的中等城池。

望北城不算富裕，城中建筑大多低矮陳舊，街道上行走的多是為生計奔波的普通人和低階修士。按照宗門規劃，此地應當早已完成了靈氣管道入戶。

他們先是隨意在街上走著，觀察著行人的氣息。按理說，靈氣普惠之下，即便是未曾修煉的普通人，長期沐浴在溫和靈氣中，精氣神也會比以往旺盛許多。但秦玄敏銳地察覺到，街上大部分行人，尤其是那些穿著樸素的，氣息與以往并無太大不同，依舊帶著為生活操勞的疲憊。

慕憐月也看出了端倪，她輕輕拉了拉秦玄的衣袖，低聲道：“玄，似乎……不太對勁。”

秦玄點了點頭，目光掃過街邊一戶戶民居。那些房屋外墻上，確實可以看到新鋪設的、閃爍著微弱符文的靈氣管道接口，證明工程已經到位。

“我們去看看。”秦玄帶著慕憐月，走向一條狹窄的巷子，那里居住的顯然是城中較為貧困的人家。

他們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開門的是一個面色蠟黃的中年婦人，手上還沾著漿洗衣服留下的水漬。她看到氣質不凡的秦玄和慕憐月，有些拘謹和惶恐。

“兩位……仙師，有何事？”婦人聲音怯怯的。

慕憐月上前一步，露出溫和的笑容：“大嫂，莫怕。我們路過此地，想討碗水喝。順便問問，聽說咱們這城里，家家都通了靈氣管道，可以免費修煉了？”

聽到“靈氣管道”四個字，婦人臉上非但沒有喜色，反而露出一絲苦澀和無奈。她側身讓兩人進屋，屋里陳設簡陋，一個七八歲模樣、面黃肌瘦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玩著幾塊石子。

“唉，仙師說的是那管道啊。”婦人嘆了口氣，指了指墻角那個嶄新的、卻毫無靈氣波動的管道出口，“東西是裝上了，可那就是個擺設啊。聽說要用那個修煉，得去城主府登記，還要……還要交很多很多靈石。我們這樣的人家，飯都勉強吃飽，哪里拿得出靈石哦。”

小男孩抬起頭，眼睛很大，卻缺少孩童應有的神采，他小聲說：“娘，狗蛋他們說，用了那個就能像仙師一樣飛，是真的嗎？”

婦人摸了摸兒子的頭，眼圈微紅：“傻孩子，別想了，那不是咱們能用得起的。”

慕憐月看著那孩子渴望又懵懂的眼神，心中猛地一酸。她蹲下身，柔聲對小男孩說：“會的，總有一天，你也能修煉的。”

離開這戶人家，秦玄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他們又接連走訪了好幾戶，情況大同小異。管道安裝到位，但貧苦百姓家無一例外，都無法使用。有老人唉聲嘆氣，有青年憤憤不平卻無可奈何，更有孩童睜著天真的大眼睛，向往著那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的修煉夢。

“豈有此理！”在一處僻靜角落，慕憐月難得地動了怒，秀拳緊握，“宗門本意是普惠眾生，滋養北域根基，怎會變成這般模樣？這望北城的城主，究竟在做什么！”

秦玄眼神冰冷，心中的怒火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但他強行壓制著。混沌道基感應到的，是這片區域靈脈能量的凝滯與不正常的流向，大部分靈氣似乎被匯聚到了城中心的幾個方向。

“問題出在城主府。”秦玄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壓迫感，“憐月，我們去看看，這位城主大人，是如何‘安排’這靈氣的。”

兩人不再掩飾行蹤，徑直朝著城中最為氣派的建筑——城主府走去。

城主府守衛見到他們氣質不凡，倒也不敢直接驅趕，只是盤問來歷。秦玄懶得廢話，直接以一絲微弱的精神威壓，讓守衛心神恍惚，便與慕憐月如同入無人之境，走了進去。

無需刻意尋找，順著靈氣異常流動的痕跡和一陣毫不掩飾的談笑聲，他們很快來到了一間裝飾奢華的大廳外。

大廳內，主位上坐著一個身著錦袍、面色紅潤、眼神帶著精明與貪婪的中年男子，修為在靈元境七重左右，正是望北城主。下首坐著另一個衣著華貴、滿臉堆笑的胖子，修為是靈元境三重。

只聽那胖子討好地說道：“城主大人，這是小弟的一點心意，里面是五千下品靈石。只要您給我安排這座城聚靈陣兩成的靈氣份額，事成之后，我孝敬您十萬塊下品靈石，如何？”說著，將一個儲物戒指推到了城主面前的桌子上。

那城主瞥了一眼戒指，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容，拿起桌上的靈茶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說道：“小老弟就是爽快人。”他放下茶杯，冷哼一聲，語氣充滿了不屑，“哼，那群貧民還想要靈氣修煉？簡直就是在做夢！也不看看，這座城的天是誰？”

那貴族胖子趕緊恭維道：“小弟正是懂得這點，跟著城主大人才有肉吃。那些刁民，整天就想著不勞而獲，和城主您對著干，簡直是糊涂至極！”

城主似乎很享受這種奉承，哈哈一笑：“說的不錯！我就是欣賞你這種人。”他話鋒一轉，眼中貪婪更盛，“這樣，你再加十萬塊下品靈石，我給你這座城的三成靈氣份額，怎么樣？”

那胖子臉上笑容一僵，明顯猶豫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肉痛和憤恨。

城主見狀，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聲音也冷了幾分：“怎么？不行嗎？”

胖子一個激靈，臉上瞬間重新堆滿諂媚的笑容，連連點頭：“當然可以！城主大人英明！就按照城主大人說的辦！”他心中卻在破口大罵：“老不死的貪貨！居然坐地起價要二十萬下品靈石才給三成！小心有命拿沒命花，把你活活撐死！”

城主聽到他答應，這才重新露出笑容，肆意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好！好！懂事！”胖子也只好跟著一起，發出干澀的陪笑聲。

門外的慕憐月，聽得渾身發抖，氣得臉色發白。她簡直無法相信，在青玄宗治下，竟然有如此蛀蟲，將宗門惠澤萬民的德政，當成了自己斂財的工具，還如此理直氣壯地剝奪那些貧苦孩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