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曾以為，力量的意義在于復仇。

當他以混元真氣催動崩拳，將黑虎幫上下轟殺于拳下時，他確實感受到了力量帶來的、冰冷而徹底的清算。大仇得報，積郁多年的塊壘仿佛隨之傾瀉一空。但當他站在那片由他親手制造的尸山血海中，看著浸透鮮血的青袍，嗅著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鐵銹腥氣，心中涌起的，并非快意，而是一種更深沉的空茫。

復仇，像是一把燒盡荒原的野火，焚盡了仇敵，也留下了一片死寂的焦土。它解答了過去，卻并未指引未來。

他離開了那片血腥之地，漫無目的地行走。他穿過熙攘的城鎮，越過荒涼的山野，像一個孤魂，試圖在世間尋覓一個答案——擁有了超越常人的力量之后，他該去向何方？

一日，他行至一個飽受旱災折磨的偏遠村莊。土地龜裂，禾苗枯黃，村民們面黃肌瘦，眼中只剩下對生存的渴望與近乎絕望的麻木。他們為了爭奪一口即將干涸的井水，幾乎要爆發流血的沖突。

秦玄站在村外的高坡上，靜靜地看著。以他如今的修為，只需施展一個低階的“聚水咒”或是“行云布雨術”，或許就能緩解此地的燃眉之急。這對他而，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本可以像過去一樣，漠然轉身，繼續他的旅程。修士與凡人，本是兩個世界。

但就在他準備離去時，他看到了一個場景：一個瘦骨嶙峋的母親，將自己分到的最后小半碗渾濁泥水，小心翼翼地喂給了懷中奄奄一息的孩子，自己則貪婪地舔著干裂起皮的嘴唇，仿佛那樣就能汲取到一絲水分。

那個眼神，與記憶中某個模糊而溫暖的影子重疊了。

剎那間，某種堅固的東西在他心中融化了。

他想起了自己苦修混元一氣訣時，所感受到的那份源自天地本源的、渾厚而包容的“氣”。它并非為了毀滅而生，其本質，是承載，是孕育，是構成這方天地的基石。

“我的力量，源于此天地。”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劃破了他心中的迷霧，“若只用于自身恩怨，用于毀滅，豈非辜負了這份本源？與那掠奪、欺壓的黑虎幫，在本質上，又有何異？”

毀滅，帶來的是短暫的平息，但往往伴隨著新的仇恨與荒蕪。

而守護，哪怕只是微小的守護，卻能帶來生機與希望。

他不再猶豫。

他走下山坡，在村民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來到了那口即將干涸的老井旁。他沒有解釋，只是緩緩抬起手，體內混元真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溫和而磅礴的方式運轉起來，溝通著周圍天地間稀薄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