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輪回,無休無止。
方臘已然記不清這是第幾層幻境。他的意識在無數悲歡離合、愛恨情仇、權力欲望與絕望恐懼中反復沉淪,如同一葉扁舟,在狂暴的意識海洋中掙扎,隨時可能傾覆。魔魂吞噬的本能運用得越來越熟練,每一次撕碎幻境中的敵人,都能帶來力量的短暫提升和魔性的深入骨髓。右眼的冰星已微弱如風中殘燭,僅存的清明如同蛛絲,維系著即將徹底崩斷的理智。
層疊的幻象磨損了他的感知,使得真實與虛妄的邊界越發模糊。他甚至開始習慣這種無盡的輪回,習慣用魔爪和吞噬來“解決”一切障礙。
當眼前的黑暗再次褪去,新的場景凝聚時,方臘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繃緊了魔化的身軀,左爪微抬,眼中魔焰燃燒,準備迎接又一場血腥的廝殺或是扭曲的誘惑。
然而,這一次出現的景象,卻讓他那幾乎被魔性填滿的意識,猛地一滯。
眼前不再是熟悉的戰場、寒潭或王座,而是一片…無比壓抑、昏暗的荒野。
天空是永不消散的血色陰霾,大地干裂,冒著汩汩的黑氣,扭曲枯死的樹木如同張牙舞爪的鬼影。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怨氣、血煞之氣以及一種…熟悉的,卻更加暴戾瘋狂的妖魔氣息。
在這片荒野的中央,矗立著一面殘破不堪、卻依舊巨大的旗幟,旗幟早已褪色,但依稀能辨認出曾經的模樣——那是…梁山的“替天行道”大旗!只是如今,那旗幟被污血染透,被撕扯出無數破口,仿佛經歷了最慘烈的蹂躪。
而旗幟之下,或站或臥,或徘徊嘶吼著幾個…身影。
看到這些身影的瞬間,方臘那被魔性充斥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那是…武松?
但又不是他記憶中那個如同天神般剛猛的行者。眼前的“武松”,身形更加魁梧膨脹,覆蓋著濃密的、如同鋼針般的血紅色毛發,頭顱幾乎化為了狼形,獠牙支出唇外,滴落著腥臭的涎水。他雙手持著的也不再是戒刀,而是兩柄由森白腿骨打磨而成的、纏繞著血光的猙獰骨刃!他周身散發著純粹到極致的暴虐殺戮氣息,如同一頭只知毀滅的血狼!他不停地用骨刃劈砍著地面,發出焦躁的咆哮,仿佛在尋找著什么可以撕碎的目標。
那是…林沖?
那個本該是隱忍、悲愴的豹子頭,此刻卻化作了一尊徹底由幽藍寒冰凝聚而成的魔物!他的身體透明而冰冷,內部仿佛凍結著無數哀嚎的靈魂虛影。手中握著的是一桿完全由寒冰構成的、布滿了尖刺的長槍,槍尖滴落的不是水,而是能凍結靈魂的寒毒。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有兩點幽藍的魂火在眼眶中燃燒,沒有任何情感,只有絕對的冰冷和死寂。他靜靜地站在原地,周身散發著無形的寒冰力場,將靠近的一切都凍結、粉碎。
還有…一個手持巨斧、皮膚如同黑鐵、雙眼燃燒著地獄火焰的巨漢,那是…黑旋風李逵?一個身形飄忽不定、如同陰影、指尖滴落著劇毒、發出咯咯嬌笑的女妖,那是…母夜叉孫二娘?一個手持扭曲禪杖、周身環繞著扭曲經文、面容卻慈悲與猙獰不斷交替的和尚,那是…花和尚魯智深?!
他們…他們都還保留著生前的大致輪廓和兵器特征,但無一例外,全都失去了人性,被扭曲、異化成了各種各樣只知殺戮、充滿怨毒與痛苦的妖魔!它們在這片血色的荒野上徘徊、嘶吼、互相攻擊又迅速分開,仿佛承受著永無止境的折磨,徹底淪為了被某種力量操控、不得超生的殘魂傀儡!
這里…是幽冥地獄的某一層?還是梁山好漢們死后真正的歸宿?被玄冥或者宋江利用江山印的力量妖魔化后的慘狀?
就在方臘因這駭人景象而心神震動的瞬間——
那些妖魔化的梁山殘魂,似乎同時感應到了他這個“生人”的氣息,或者說,感應到了他體內那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半魔半人的特殊波動!
“吼——!!!”
血狼武松第一個發出發現獵物的興奮咆哮,四肢著地,化作一道血影,帶著濃郁的腥風,率先撲了過來!那速度,比前世快了何止一倍!
寒魔林沖緩緩抬起頭,眼眶中的幽藍魂火鎖定方臘,手中寒冰長槍遙指,極寒的凍氣瞬間彌漫開來,地面咔咔作響,迅速覆蓋上一層厚厚的藍黑色冰霜,試圖凍結方臘的行動!
其他妖魔化的梁山殘魂也紛紛發出各種怪異的嘶吼,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黑鐵李逵揮舞著燃燒的巨斧,shadow孫二娘如同鬼魅般潛行靠近,邪僧魯智深口中念誦著扭曲的經文,帶來精神層面的壓迫!
危機瞬間降臨!
這些妖魔殘魂,單個的實力或許不及幻境中全盛時期的本尊,但它們身上凝聚的怨氣、煞氣以及妖魔之力卻更加純粹和暴戾,而且…它們沒有恐懼,沒有理智,只有毀滅的本能!
更重要的是,面對這些前世耳熟能詳、甚至曾有過交集(albeit作為敵人)的人物,看到他們如今這般凄慘扭曲的模樣,方臘心中那幾乎被魔性淹沒的人性,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絲波瀾——那是震驚、憐憫、憤怒、以及一絲…兔死狐悲的寒意?
這一絲波瀾,在平時或許微不足道,但在此刻心神本就不穩的輪回幻境中,卻成了致命的破綻!
他的反應慢了半拍!
嗤啦!
血狼武松的骨刃已然臨身,快得超乎想象!方臘勉強側身,魔化的左臂格擋!
刺耳的摩擦聲響起!骨刃在魔爪上劃出一串火星,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更重要的是,一股暴虐嗜血的意念順著傷口瘋狂涌入,試圖污染他的心神!
與此同時,寒魔林沖的凍氣降臨,方臘的雙腿瞬間被藍黑色冰霜覆蓋,刺骨的寒意瘋狂鉆入體內,與他本身的寒槍魄力產生沖突,幾乎要將他的血液凍結!
“滾開!”方臘吃痛,魔性被徹底激發,發出一聲怒吼,左爪猛地爆發出吞噬之力,狠狠抓向血狼武松的胸膛!
魔魂吞噬!
噗嗤!
魔爪毫無阻礙地穿透了血狼的胸膛,抓住了那顆瘋狂跳動、被血光包裹的核心!
恐怖的吸力爆發!血狼武松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龐大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那精純的暴虐血煞之力如同洪流般涌入方臘體內!
力量!強大的力量感再次涌現!傷勢迅速修復,魔氣更加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