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又是棋局!方臘腦中猛地閃過棋局執者那冰冷貪婪的低語!玄冥…棋局執者…他們是什么關系?是同謀?還是…更高層面的操控者?
“那…那些龍虎山的真修長老呢?他們…沒阻止?”方臘艱難地問,心中已有答案。
“阻止?”魯智深慘笑一聲,眼中充滿了悲涼和憤怒,“洪信撕開封印,妖魔氣息沖天的瞬間…玄冥偽化的那個天師就動手了!他根本就沒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灑家親眼看見…他袍袖只是輕輕一拂…金光閃過…當時在場所有試圖念咒、結印阻止洪信的長老…整整七位德高望重的老真人!連哼都沒哼一聲…身體就像風化的沙雕一樣…瞬間…化成了灰燼!隨風飄散了!”
七位真修長老,瞬間化為飛灰!玄冥偽化天師的力量,恐怖如斯!方臘的心沉到了谷底。自己剛剛凝魄境,面對這樣的存在,簡直如同螻蟻仰望蒼穹!絕望的冰冷感,比左臂的魔化侵蝕更甚地包裹了他。
“那你…怎么活下來的?”方臘看著眼前傷痕累累卻依舊挺立的莽和尚。
“灑家?”魯智深眼中閃過一絲后怕和僥幸,“灑家當時離得遠,又在殿前石階下,被前面禁軍兄弟的尸體擋了一下…那黑色的妖風掃過來時威力減弱了不少…但就那一下!”他猛地扯開破爛的僧袍前襟,露出肌肉虬結、傷痕累累的胸膛。在心臟偏上的位置,一道深可見骨、邊緣呈現詭異焦黑、仿佛被強酸腐蝕過的巨大爪痕猙獰地烙印在那里!即使過了這么多年,依舊散發著淡淡的、令人心悸的邪氣!
“就這一下!差點要了灑家的命!”魯智深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劇痛!陰冷!像是被無數根冰針扎進心臟!灑家當時就昏死過去了…醒來時,伏魔殿已經成了妖魔巢穴,龍虎山一片鬼哭狼嚎…朝廷的援軍?哈!早被玄冥用‘天師’的身份調走了!或者說…被那些沖出來的妖魔撕碎了!灑家是裝死…藏在尸堆里,趁著天黑妖魔暫時退去才連滾帶爬逃下山的!”
他放下衣襟,掩蓋住那道恐怖的傷疤,聲音低沉下去,充滿了無盡的悲愴:“從那以后…灑家就明白了…這世道,什么狗屁朝廷!什么狗屁天師!都是吃人的妖魔披著人皮!灑家一路逃亡,看盡了人間地獄…后來索性落了草…本想殺幾個狗官泄憤,沒想到…妖魔之禍愈演愈烈…直到遇見你…”他再次看向方臘,目光復雜,“你身上的氣息…雖然混亂危險…但灑家能感覺到…你和他們不一樣!你不是玄冥的棋子!你…你是這亂世里,唯一可能掀翻這盤棋的人!”
唯一可能掀翻棋局的人?方臘心中一片苦澀。自己凝魄境初成,就被天師(玄冥)下了操控咒紋,左臂魔化反噬幾近失控,凈魂珠瀕臨破碎,外面強敵環伺,內部人心惶惶…拿什么去掀翻玄冥布下百年的驚天棋局?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毫無征兆地襲來,方臘猛地弓起身子,大口大口的鮮血混著墨綠色的毒霧噴濺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嗤嗤”的腐蝕聲。左臂的魔紋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瘋狂扭動起來,青黑色的鱗狀皮膚瞬間蔓延過了手肘,向著大臂侵蝕!一股狂暴、嗜血的吞噬欲望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凈魂珠裂痕帶來的最后一絲清明!
“吞了他!”棋局執者的尖嘯在識海炸響,帶著前所未有的興奮和蠱惑,“這個莽夫知道太多了!他的氣血如此旺盛!他的魂魄充滿了憤怒和不甘!這是絕佳的補品!吞下去!你就能壓制反噬!你就能獲得撕開玄冥偽面的力量!快!趁現在!撕開他的喉嚨!吸干他的魂魄!”
方臘猛地抬頭!黑暗中,他的雙眼徹底被墨綠色的邪光充斥,僅存的冰藍被壓縮成針尖大小的兩點,閃爍著瘋狂掙扎的光芒!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嗬嗬”低吼,那只魔化的左爪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箕張,烏黑的指甲閃爍著致命的寒光,帶著濃烈的腐蝕腥風,閃電般抓向近在咫尺的魯智深的咽喉!動作快如鬼魅,帶著凝魄境妖魔的恐怖力量!
“兄弟!醒醒!”魯智深瞳孔驟縮,驚駭怒吼!他不是沒防備方臘的狀態,但這攻擊的速度和其中蘊含的冰冷殺意,遠超他的預料!生死關頭,這位身經百戰的莽和尚爆發出驚人的反應!他沒有后退,反而猛地沉腰坐胯,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如鋼!一只蒲扇般的、布滿老繭和血污的巨掌,帶著開碑裂石的勁風,后發先至,狠狠地拍在方臘那只抓來的魔爪手腕上!
砰!
一聲沉悶的肉體撞擊聲在石室內炸響!如同兩塊沉重的生鐵狠狠對撞!
方臘魔爪上蘊含的恐怖力量被魯智深這勢大力沉的一掌硬生生拍偏!烏黑的指尖擦著魯智深的頸側掠過,帶起的腥風刮得他臉頰生疼,幾縷鋼針般的胡須瞬間被腐蝕斷裂!同時,一股陰冷刺骨、帶著強烈腐蝕性的魔氣順著接觸點瘋狂涌入魯智深的手臂經脈!
“呃!”魯智深悶哼一聲,整條右臂瞬間麻痹,皮膚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出幾道青黑色的細線,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他眼中閃過痛苦和駭然,但更多的是一種深切的悲憫!他沒有反擊,而是借著這一掌的反震之力,巨大的身體如同靈貓般向后疾退,后背重重撞在石室另一側的墻壁上,震落一片灰塵。
“方臘!醒過來!是灑家!魯智深!”他強忍著右臂傳來的劇痛和侵蝕感,聲音如同洪鐘,帶著佛門獅子吼的震蕩之力,狠狠沖擊著方臘混亂的識海!“別讓那鬼東西控制你!想想寒潭!想想林教頭!想想窖村那些盼著你帶他們活下去的人!給灑家醒過來!”
“吼——!”方臘發出一聲非人的咆哮,魔爪落空,狂暴的吞噬欲望得不到滿足,讓他徹底陷入癲狂!他根本聽不進任何話語,眼中只有魯智深那旺盛氣血散發出的誘人光芒!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就要再次撲上!
就在這時——
嗡!
方臘胸前衣襟下,那枚布滿裂痕、光芒黯淡的凈魂珠,仿佛被魯智深那蘊含悲憤與信念的吼聲所引動,猛地爆發出最后一抹極其微弱、卻異常純凈的淡藍色光暈!這光暈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瞬間透入方臘的胸膛!
“呃啊——!”方臘前撲的動作驟然僵住!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他發出一聲凄厲無比的慘叫,雙手猛地抱住頭顱,身體如同煮熟的蝦米般蜷縮倒地,劇烈地翻滾、抽搐!眼中那滔天的墨綠邪光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被強行壓下的冰藍光芒重新占據了主導,卻充滿了痛苦和混亂!
凈魂珠!它用最后的力量,以近乎自毀的方式,強行沖擊了棋局執者對方臘意識的侵蝕!代價是珠體上的裂痕瞬間擴大,幾乎蔓延至整個表面,光芒徹底黯淡下去,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兄弟!”魯智深不顧右臂的麻痹和侵蝕,踉蹌著撲到方臘身邊,看著他在冰冷地面上痛苦翻滾、痙攣,口中不斷溢出帶著冰碴和毒霧的污血,那只魔化的左臂依舊在不甘地抓撓著地面,留下道道腐蝕的痕跡。魯智深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猛地一咬牙,伸出那只尚且完好的左手,掌心緊貼住方臘冰冷刺骨的額頭!
一股精純、渾厚、帶著佛門金剛怒目般剛猛意志的氣血之力,混合著魯智深最本源的信念,如同溫熱的暖流,強行灌入方臘混亂冰寒的識海!
“撐住!方臘!給灑家撐住!”魯智深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在方臘翻騰的識海中轟鳴,“玄冥的棋局再大,我們也要給他捅個窟窿!灑家這條命是你救的!今天就還給你!想吞?等你清醒了,灑家陪你殺出去,吞那些妖魔!吞玄冥老狗!別在這里倒下!”
那渾厚剛猛的氣血之力,如同在冰封的識海中投入了一顆燃燒的太陽!雖然無法直接驅散魔性和反噬,卻帶來了一種久違的、堅實的支撐感!方臘瘋狂翻滾的身體漸漸平息下來,急促的喘息如同破舊的風箱,眼中冰藍的光芒艱難地穩定下來,雖然依舊虛弱混亂,但那份瘋狂的吞噬欲望終于被暫時壓了下去。他疲憊不堪地癱在地上,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渾身被冷汗和血污浸透。
“…魯…大哥…”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別說話!守住心神!”魯智深低喝,左手依舊按在方臘額頭,源源不斷地輸送著自身的氣血,臉色因為消耗和右臂的侵蝕而迅速蒼白下去。他看著方臘胸前衣襟下那枚幾乎碎裂、光芒徹底熄滅的凈魂珠,又看了看方臘那只猙獰扭曲、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魔化左臂,以及眉心那點微弱卻頑固的金芒,濃眉死死擰在一起。
“玄冥老狗…好毒的算計…”魯智深的聲音充滿了刻骨的恨意和沉重的憂慮,“他這是要把你…往絕路上逼啊!”他抬頭,仿佛能穿透厚厚的石壁,看到外面惶惶不安的幸存者和黑暗中蟄伏的妖魔。
“我們…得走!”魯智深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窖村…不能再待了!天師府的道兵能找到這里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玄冥既然在你身上下了咒,就絕不會放過你!留在這里,就是等死!還會連累外面那些人!”
他低頭,看著氣息奄奄、左臂魔化、體內力量混亂沖突的方臘,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必須走!立刻!趁著你暫時清醒,趁著我還有力氣!找個更隱秘的地方!找能幫你壓制這鬼東西的法子!靈鷲那老家伙…或許知道些什么!去找他!”
方臘疲憊地閉上眼,睫毛上凝結著細小的冰晶。走?以他現在這半人半魔的狀態,能走到哪里去?玄冥的操控咒紋如同懸頂之劍,魔化的反噬隨時可能再次吞噬他的神智…前路,只有無盡的黑暗和更深的絕望。
石室厚重的木門外,壓抑的嗚咽和恐懼的竊竊私語聲,如同冰冷的潮水,隔著門板,隱隱傳來。
…本章完…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