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壯也困了,打著哈欠道:“是得睡一會了,昨天早晨到現在,沒睡覺呢,要不,下去吃口東西?”
“不吃了,直接睡吧。”
高大壯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馬師傅,這事,你能拾掇吧。”
“放心吧,陰曹地府我都敢去,怕啥的,先睡覺。”
馬師傅這么說,高大壯也放心了。
高滿堂帶我們去了一個空房間,里面有好幾張架子床。
出門在外,我們也沒有太多要求,有個地方能躺一會,瞇一覺,直直腰也好。
昨天坐了一天車,晚上又聽高滿堂嘮了一宿,許某人也是累得不行。
正要睡覺,馬師傅突然把我薅起來了,低聲道:“小子,別睡太死,這地方不對勁。”
“師父,剛才你不是說能解決,陰曹地府你都敢去。”
“放屁,誰死了,不去陰曹地府,我吹牛逼呢,這地方,太邪門了,我沒啥把握。”
“啊?那咋辦啊?”
馬師傅給了我一巴掌,怒聲道:“你就他媽會問咋辦,你也想想招啊,來咱從頭捋一下,最開始啥事來的?”
“高滿堂和食堂員工秀芝搞破鞋。”
“然后呢?”
“然后和死了老爺們的王桂英搞破鞋。”
馬師傅點了點頭。
我繼續道:“后來是和齊老太太搞破鞋。”
“他媽的,搞破鞋,搞破鞋,你就知道搞破鞋。”
“本來就是嘛,睡一會,醒了再說吧。”
“睡你大爺,昨晚進來之后,我就覺得不對勁,晚上我都沒敢說睡覺,你琢磨一下,高滿堂這是咋回事?”
“還能咋回事,和寡婦有緣唄,這輩子的三個女人,全是寡婦,就好寡婦這一口。”
“三個都是寡婦,能是巧合嗎?”
“老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有的人他媽的邪性,就好招寡婦。”
馬師傅點了點頭,又猛然坐直了,皺眉道:“不對,小逼崽子,你重新說一遍,我聽著這話怎么不對勁呢,來,你重說一遍,我聽聽。”
我覺得是馬師傅多心了,覺得我在說他。
“哎呀,師父,快睡吧。”
“還睡,寧睡荒墳,不睡野廟,這地方,比野廟都邪門。”
我困得不行了,沒好氣道:“那你想干啥啊?”
“他媽的,還我想干啥,我想抓倆女鬼賣淫。”
“行,我出去拉客。”
馬師傅給了我一巴掌,我沒有任何反應,這時候,就算馬師傅的女鬼開張了,我也得先睡覺。
“許多啊,睡覺機靈點,這地方,不對勁。”
“師父,你光說不對勁,到底哪不對勁啊。”
“我他媽看出來還用和你商量啊,你尋思一下啊。”
“那什么,高滿堂第一個寡婦秀芝老爺們的事吧。”
馬師傅踹了我一腳,罵我胡說八道。
我確實在胡說八道,困得我腦子一點也不好使,只想著呼呼睡大覺。
馬師傅又說了些什么,我人都恍惚了。
那真是左耳聽右耳冒,心里研究避孕套。
也怪許某人道心不穩,睡覺之前,心里就愛尋思點大姑娘小媳婦啥的。
馬師傅在一旁叨逼叨,我腦海里的美玉都開始洗澡了。
這一覺,我睡得很沉,這么說吧,我都沒尋思到美玉洗完澡,就睡著了。
自我反思一下,那時候總在美玉家睡覺,夏天熱,關燈后的美玉,經常端一盆水進屋,洗個毛巾擦呀擦。
媽的,我說這個干啥?
一覺醒來,已經下午四點多了。
馬師傅還在呼呼大睡,我推了推馬師傅,馬師傅沒啥反應。
“師父,時辰到了。”
馬師傅還是沒反應。
我頓時菊花一緊,伸手去探馬師傅的鼻息。
可能是太過緊張,下手沒了輕重,一拳杵馬師傅鼻子上了。
馬師傅猛地睜開眼睛,四目相對,我有些尷尬。
“師,師父,我說你鼻子上有蚊子,你信嗎?”
馬師傅說過他信,然后又給了我兩拳。
差點沒給我魂打出來。
馬師傅指著地面道:“你瞅瞅。”
“咋地,尿地上了啊?”
“仔細看。”
這時我才發現,馬師傅在我倆床邊上圍了不少很細的繩子。
繩子是馬師傅不常用的法器,繩子很普通,就是師娘織毛衣的繩子,只不過被馬師傅浸了公雞血。
據說,這種繩子一方面可以防著邪魅近身,另一方面,可以鎖住自己的三魂七魄,以防魂魄飄散。
“許多啊,高滿堂的事,你覺得咋樣?”
“全是搞破鞋的,挺有意思的。”
“你這孩子,啥事你都不上心,這次,咱們爺倆碰到硬骨頭了。”
“有多硬?”
“比哈爾濱紅腸都硬。”
聽馬師傅這么說,我剛提起來緊張瞬間消失。
馬師傅拍了拍我,說出去聽高滿堂繼續說什么。
明明是下午,打開房間門,看著俱樂部的走廊,我心里有一種莫名的壓抑。
高滿堂和大壯都在房間內,桌子上還放著殘羹剩飯,看來爺孫二人吃過了。
散落的紅票子還躺在地上,大壯起身道:“馬師傅,醒了,來,吃口東西。”
我尋思能有啥菜呢,看樣子大壯是讓我們吃剩菜剩飯。
馬師傅笑呵說不餓,讓高滿堂繼續說。
許某人的肚子早就打鼓了,不過我不想吃別人吃剩下的,這個時候讓樓下飯店送東西上來,也不禮貌。
只能餓著肚子。
馬師傅說泡點茶水,精神一下。
高滿堂說家里沒茶。
馬師傅又說隨便弄點有味道的水就行,嗓子干。
高滿堂心領神會,倒了兩杯熱水,又拿出來一瓶甘草片,一個杯子里扔了幾片。
奶奶個孫子的,熱水泡甘草片,那確實有味道。
馬師傅命硬,真敢喝,他喝了一大口,示意高滿堂繼續說。
話說齊老太太搬進了俱樂部,兩個人一起過日子。
那也是白天恩恩愛愛,晚上如膠似漆。
齊老太太是個好人,家里的一切都整理的井井有條,不管是高滿堂還是高興,兩個人的衣服都給洗得干干凈凈。
平靜的日子過了一個多月,有天傍晚,三樓的醫護人員都下班了,高滿堂坐在院子里,尋思等太陽落山,自己把院子的大門鎖上。
就在要關門的時候,高滿堂看見有個人朝著俱樂部走來,看身影,不認識。
高滿堂還藏了個心眼,尋思俱樂部很少有人來了,得趕緊關門,省得來人后,自己還得等到人家走了再關門。
于是,高滿堂直接鎖門,回到了房間內。
剛進屋,外面就響起了砸鐵門的聲音。
齊老太太說有人來了。
高滿堂說都晚上了,俱樂部關門了,不管了。
齊老太太心眼好,說來了,讓進來待一會唄。
高滿堂說這樣的人見多了,晚上來,十有八九是沒地方住,讓人進來,晚上再給人攆走,麻煩,攆不走,更麻煩。
齊老太太不再語。
可敲門的人像是一根筋似的,一直哐哐哐敲門,敲了二十來分鐘,都沒停歇。
高滿堂被煩得受不了,打開窗戶喊了一句,關門了,明天再來。
來人還是沒停下手中的動作,繼續哐哐哐敲門。
高滿堂來了脾氣,怒氣沖沖下樓,吼道:“醫院和俱樂部都關門了,你還敲啥。”
話音未落,高滿堂愣住了,因為他看清楚了來人,正是給齊老太太家抓白耗子的老人。
老人看到高滿堂也愣住了,一臉吃驚問:“你咋在這呢?”
“哎呀,大哥,是你啊,快進來。”
高滿堂連忙打開門,請老人進來。
老人卻十分緊張,繼續問:“你咋在這呢?”
“我在這打更,住一輩子了。”
老人長嘆一口氣,看了看天,又苦笑了一下,嘴里叨咕著:“都是命啊。”
高滿堂聽不明白,他笑呵呵請老人進屋。
老人沒有動彈,還伸著脖子打量著俱樂部的院子。
高滿堂道:“大哥,進來啊。”
“你一直在這住?”
“對呀。”
老人長嘆一口氣,又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道:“我四處捉鬼除魔,哎,真沒想到會碰到你們。”
這話讓高滿堂摸不著頭腦,他還是禮貌地讓老人進屋。
老人直接道:“給我找個房間,我住一宿,今晚上,你們誰也不許出門,明天太陽出來之后,你們再出門。”
“不是,這是咋地了?”
老人不再語,眼神也很嚴肅,這人對齊老太太一家有幫助,高滿堂尋思就聽老人的。
準備好房間,齊老太太又給老人煮了碗面條。
老人連門都沒開,說放門口就行了,所有人都回屋,不許出來。
高滿堂親眼看過老人抓大耗子,對老人深信不疑,他也知道俱樂部不安寧,尋思老人這又是要做法,也就沒多過問。
那一晚上,高滿堂和齊老太太豎著耳朵聽,結果俱樂部沒有任何動靜,老人也好像睡著了似的。
一直熬到了第二天日出,高滿堂才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門,轉身一看,老人房門口還放著那碗面條,動都沒動。
高滿堂過去敲門,稍微一用力,門直接開了,里面是空的,老人不見了。
同時,房間內有一股奇怪的氣味,有點像變質的豬油。
高滿堂覺得奇怪,吆喝了幾聲,依舊是沒人回應。
俱樂部里沒有,高滿堂就去院子里找,同樣,還是沒找到老人的身影。
高滿堂看著大門緊鎖,尋思著老人那么大歲數了,也不能跳門出去呀,于是就叫齊老太太出來,兩個人一起找。
從日出找到三樓醫護人員上班,高滿堂找遍了俱樂部的每一個角落,依舊沒找到老人。
這個老人,竟然憑空消失了。
高滿堂想不明白。
齊老太太安慰說可能是人家有事,翻墻走了。
高滿堂也只能接受這樣的結果,但心里還是琢磨,那老人有手段,還是帶著目的來的,不能一聲不吭就走了。
不過再怎么想不明白,老人還是消失了,高滿堂咋想也沒用了。
之后的一段時日,過得還算平靜。
過了2000年,煤礦資源枯竭,礦區也拉倒了。
輝煌的時候,有不少員工,礦區給員工賠了錢,都斷了勞務關系。
沒了工作,有人搬去城里,有人去外地打工,礦區一下子變得蕭條。
礦區都沒多少人了,三樓的醫院也關了。
家家戶戶有收音機,有電視,誰沒事也不來俱樂部了。
此時的俱樂部,可以說是一片死寂。
高大壯考上了大學,去了外地,俱樂部內只剩下高滿堂和齊老太太。
礦區不行了,高滿堂也領不到工資了,領導都撒丫子跑了,也沒人管高滿堂了,高滿堂愿意在這,也行,沒工資,想離開,也沒人管。
高滿堂在這住了一輩子,也沒別的地方可去,齊老太太家的房子,早就被兒女賣了,也是沒地方去,二人只能繼續住在俱樂部。
俱樂部也沒有修繕,加上半大小子淘氣,沒事就去俱樂部砸砸玻璃,俱樂部可以說是千瘡百孔。
除了高滿堂住的房間,其他房間沒有一扇窗戶是完整的。
夏天還好,一到冬天,小北風呼呼地刮,冷點還好說,風聲更嚇人,整個俱樂部,四處咿咿呀呀的聲音,和小娘們嗷嚎一樣。
這些事,高滿堂都能忍,不過從那件事開始,高滿堂越發覺得俱樂部鬧鬼。
那是一個冬天,高滿堂和齊老太太年齡都大了,而且俱樂部也沒了供暖,二人一商量,決定在一樓找個房間住,在屋里生爐子,也省得往樓上運煤,二人出門也方便。
住在一樓陽面,高滿堂還把窗戶上面釘了塑料布防寒。
那天早晨,高滿堂起來后,尋思把買的肉,做的黏豆包啥的,都拿出去。
解釋一下,這些東西平時都放在外面,東北的冬天,那是天然的大冰箱。
為了防耗子啥的,把東西吊起來,吊高一點,也就沒事了。
但高滿堂這地方,是俱樂部,這地方空曠,總是吸引一些半大小子。
有些半大小子,就是單純的壞,閑得沒事找幾個小伙伴,來高滿堂這偷點黏豆包、肉啥的,然后去野地里籠火烤著吃。
為了防止東西丟了,高滿堂迫不得已,才每天晚上把外面凍著的東西搬進屋。
雖然費事,但也沒辦法,要是不搬進屋,肯定得被半大小子都拿走了。
高滿堂說那群小子可壞了,偷黏豆包,也不吃,扔著玩,糟蹋糧食。
白天的時候,都得加小心,晚上把東西拿回屋里,那才能睡個安穩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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