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師傅告訴我一會碰到人了,不要亂說話。
這個村的人,不是尋常人,祖上也有身份,是披甲人。
滿清是八旗制度,以旗統領軍,以旗統領民。
八旗中的人,按照身份可分為啊哈、披甲人、旗丁三種。
啊哈是漢人和朝鮮人,身份最低,披甲人是投降與滿族的其他少數民族,比如鄂倫春、達斡爾、鄂溫克等民族,身份地位高于啊哈,旗丁是滿族人,在八旗中地位最高。
清朝有官員犯罪,皇帝下令罪犯一大家子人去寧古塔,給披甲人為奴。
這是一種獎勵披甲人的制度,皇帝需要披甲人來鎮守邊疆。
馬師傅說這個村子的人,都是披甲人的后代,不過不是鎮守邊疆,而是憑借少數民族打獵兇猛的特長來為皇宮進貢。
“許多啊,你知道滿清的皇帝每天吃什么嗎?”
“大米水飯、小豆腐。”
“去你媽的,你好好想想。”
“羊湯。”
馬師傅看傻逼一樣看著我。
我覺得我說的沒毛病,羊湯天下第一好吃。
馬師傅笑呵呵道:“老子給你看看眼,滿漢全席、山珍海味我就不說了,給你說說八珍。”
“什么八珍?”
“八珍嘛,很多種說法,山八珍、海八珍、河八珍、草八珍、禽八珍,也有說上八珍、中八珍、下八珍。”
我要是會報菜名的貫口,我非得給馬師傅唱一段。
馬師傅繼續道:“別的我就不說了,我說幾種咱們這有的,飛龍、貍唇、猴頭、熊掌、鹿筋、猩唇。”
“鹿筋是梅花鹿的筋?”
“對,有時候還需要鹿胎。”
“貍唇是什么?”
“山里老貍子的嘴唇。”
“那猩唇呢?”
“駝鹿的嘴唇。”
我操了一聲道:“皇帝怎么這么愛親嘴呢。”
“皇圍獵場,是不讓老百姓進山打獵,挖參啥的,一切東西,可以理解為皇帝的菜園子,想要啥,就有皇圍獵人給朝廷進貢啥。”
“我好像懂了。”
“很好理解啊,皇帝想吃熊掌了,上哪整熊去,還不得是在咱們這邊抓熊瞎子,運到京城御膳房,還有猴頭、飛龍,都是咱們這的。”
我尋思了一下,覺得不對,疑惑道:“那也沒說吃貓頭鷹啊,他們抓貓頭鷹干啥?”
“吃啊,古時候,每到端午節的時候,富貴人家會吃貓頭鷹燉的湯,在中醫里面,貓頭鷹也是一種藥,貓頭鷹的油脂,可以治療跌打損傷,接骨,貓頭鷹燉湯,可治療頭疾除頭風,治療頭痛的作用,我聽說慈禧那老娘們晚年有頭疼的毛病,命名抓了不少貓頭鷹進貢,我估計就是這村里人的祖先。”
“那現在還抓貓頭鷹干啥?聽說是保護動物。”
“放屁,保護動物你是能接觸到,還是能吃到啊,保護那玩意,和你有啥關系?他們抓貓頭鷹,肯定是賣呀,達官貴人、富商,當山珍吃,也當藥膳食用。”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馬師傅瞪著我道:“還他媽尋思不明白,那普通老百姓,能吃上穿山甲啊,那他媽都給誰吃了,你心里沒數啊。”
我點了點頭。
“小子,你說丹頂鶴都被誰吃了?”
“太上老君。”
馬師傅給了我一腦炮。
我委屈道:“本來就是嘛,太上老君家才養鶴呢。”
正說著話,不遠處的院子中出來一個老人。
馬師傅熱情地打招呼道:“七爺,挺好的啊。”
老人愣了幾秒,仔細看我們,隨后立馬笑道:“哎呀,小馬呀,有年頭沒見到你了,來來倆,進屋。”
七爺家就一間半的房子,進門是廚房,東側是臥室,廚房有個灶臺,有幾個碗碟,屋內有一張土炕,上面鋪著殘破發黑的涼席。
臥室內有一個木頭柜子,算是家具。
頭頂的電燈算是唯一的家用電器了。
七爺問:“咋尋思來這了呢,有事啊。”
“最近嗓子不好,有沒有狼油,給我整點。”
“有,跟我來。”
七爺帶我們去了院子,搬開兩捆玉米稈,露出了地窖的蓋板。
掀開蓋板的一瞬間,我聞到了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那是一種不好形容的味道,不是腥臭,也不是騷味,是一種聞了直頂天靈蓋的味道。
七爺和馬師傅先后下了地窖,強忍著惡心也跟了進去。
下面塵土飛揚,好幾只捆著的鳥在扇動翅膀掙扎,有榛雞,也有貓頭鷹嗎,破舊的鐵籠子里,還有山貍子和黃皮子。
動物掙扎的撲騰,還有各種奇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我覺得有個火星就能爆炸。
七爺擼起袖子,掀開水缸,從里面摸出來一個輸液的玻璃瓶,里面是灰白色的凝脂,他道:“一瓶夠不夠?”
“夠了,七爺,這玩意用退不了多少。”
“看看有沒有想吃的,我給你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