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徐州在短暫的和平與有序的建設中,顯露出幾分難得的生機。泗水旁的馳道已初見輪廓,屯田的稻谷泛著金黃,下邳城內往來商旅明顯增多,似乎一切都在朝著曹豹與劉備、呂布共同構想的那個穩固聯盟的方向穩步前進。
然而,亂世從無真正的凈土,表面的平靜之下,往往暗藏著更為兇險的激流。
這一日,曹豹剛從城外的屯田區巡視歸來,一身尋常文吏袍服上還沾著些許塵土。他正在府中與陳登核對近日的糧秣入庫賬目,忽見劉備麾下從事,一向沉穩的孫乾面色凝重,步履匆匆地求見。
“元顯先生,孫從事有急事求見。”門房通報。
曹豹與陳登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訝異。孫乾主要負責外交與文書,如此形形于色的時候并不多見。
“快請。”曹豹放下手中竹簡。
孫乾快步走入,甚至來不及寒暄,便從袖中取出幾卷粗糙的帛書,沉聲道:“元顯,元龍,出事了。此物如今在城內市井,乃至軍中底層,悄然流傳。”
曹豹接過一卷展開,陳登也湊過來看。只見帛書上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劉玄德偽善欺世,名為漢室宗親,實乃覬覦神器,假仁假義,籠絡人心,意在徐州自立!”
辭尖銳,直指劉備的核心立身之本——仁德。
曹豹眉頭緊鎖,又展開另一卷,這一卷的內容則截然不同:“呂布,三姓家奴,豺狼之性,豈肯久居人下?今日棲身小沛,不過是暫斂爪牙,待時機成熟,必反噬其主,徐州終將易主,血流成河!”
這更是惡毒,將呂布最不堪的過往傷疤血淋淋地揭開,并預了幾乎必然的背叛。
“何處傳來的?”陳登反應極快,立即問道。
孫乾搖頭,臉上帶著憂色:“來源不明,仿佛一夜之間,這些帛書就如同秋天的落葉,散得到處都是。我已派人暗中查探,但制作粗糙,散布者手法隱蔽,難以追蹤源頭。只怕……此刻軍中已有議論。”
曹豹的心沉了下去。這流來得又準又狠,像兩把淬毒的匕首,一把捅向劉備的“義”,一把扎向呂布的“信”。這正是劉呂聯盟最脆弱、最敏感的兩根神經。底層兵士和市井百姓最易受此類簡單而極具煽動性論的影響,一旦猜忌的種子播下,之前所有的努力,什么聯合軍演、功勛制度、參謀會議,都可能在這無形的侵蝕下土崩瓦解。
“此乃敵人攻心之計。”曹豹緩緩說道,聲音帶著冷意,“戰場上討不到便宜,便欲從內部瓦解我等。曹操,還是袁術?或者……他們皆有份?”
“無論是誰,其心可誅!”孫乾憤然道,“主公與呂將軍關系方才穩固,經不起此等挑撥。”
就在這時,府外又傳來一陣喧嘩,腳步聲沉重而迅疾。只見張飛怒氣沖沖,一手攥著一卷帛書,幾乎要將其捏碎,大步流星地闖了進來,豹眼圓睜,聲如洪鐘:“曹豹!你瞧瞧!這是哪個殺才放的狗屁!讓俺老張逮到,非把他撕碎了不可!”
他身后跟著面色沉靜的關羽,丹鳳眼中亦是寒芒閃爍,顯然也已知曉此事。
幾乎前后腳,一名侍衛又來通報:“大人,呂將軍麾下魏續、侯成兩位將軍在外求見,有要事。”
曹豹心中暗嘆,流的發酵速度比他預想的還要快。他定了定神,對孫乾道:“公佑,勞你立刻去請玄德公與陳公臺先生。云長、翼德,稍安勿躁。請魏續、侯成兩位將軍進來。”
片刻后,魏續和侯成走入,臉色也極其難看。魏續將一卷帛書拍在案上,對著曹豹,語氣雖盡量克制,但仍帶著明顯的不滿:“曹將軍!這是怎么回事?滿城都在污蔑溫侯!說什么‘三姓家奴’,‘必反噬其主’!這不是指著和尚罵禿子嗎?溫侯為了徐州,上次力戰夏侯惇,這次又擊退紀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如今竟受此等污蔑!這讓弟兄們怎么想?”
侯成也在旁幫腔:“就是!我看就是有人見不得我們好!劉備那邊是不是也……”
他話未說完,但意思不而喻,懷疑這流是否來自劉備陣營內部,用以排擠呂布。
張飛一聽就炸了,梗著脖子吼道:“放你娘的屁!我大哥仁義布于四海,豈會做這等下作事!這明明是說你們呂布狼子野心!”
“張翼德!你休要血口噴人!”魏續也怒了,手按上了刀柄。
“怎的?想動手?俺老張怕你不成!”張飛毫不示弱。
場面瞬間劍拔弩張。
“都住口!”曹豹猛地喝道,聲音不大,卻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他這段時間統籌后勤、參與軍機,居移氣,養移體,早已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草包曹豹”,這一聲喝令,竟讓躁動的雙方暫時安-->>靜下來。
“敵人散播流,意在讓我等自亂陣腳,內訌生變。爾等在此爭吵,豈不正中敵人下懷?”曹豹目光掃過張飛和魏續,兩人被他看得氣勢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