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的退走并未帶來絲毫安寧,反而讓空氣中的緊張感幾乎凝成實質。沈清辭靠在墻邊,急促的呼吸漸漸平復,但心臟依舊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動。月光從破損的窗紙孔洞透入,照亮了她冰冷如霜的臉龐和懷中玄璃疲憊卻依舊警惕的眸子。
她沒有立刻點燃油燈,而是在黑暗中靜靜聆聽了片刻,確認外面再無任何異動,那監視的婆子似乎也因之前的狐嘯和精神沖擊陷入了昏迷或是嚇破了膽,毫無聲息。
“環兒。”沈清辭聲音沙啞地低喚。
一直蜷縮在床角、嚇得瑟瑟發抖的環兒,這才連滾爬爬地過來,帶著哭腔:“小、小姐……您沒事吧?剛才……剛才……”
“我沒事。”沈清辭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去,看看外面那個盯梢的還在不在,小心點。”
環兒強忍著恐懼,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向外張望,片刻后回來,小聲道:“小姐,那婆子倒在墻根下,好像……暈過去了。”
沈清辭眼神微閃,玄璃的精神沖擊看來效果不俗。她站起身,先將玄璃小心地放在床上,給它喂了一小口“凝神蘊靈液”。小狐貍感激地舔了舔她的手指,便蜷縮起來,閉目吸收藥力,恢復消耗。
然后,她點燃了油燈。昏黃的光線驅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屋內的狼藉——門口釘著的兩支幽藍毒箭,散落一地的霉變藥材,以及窗紙上那個破洞。
沈清辭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兩支毒箭上。箭身是普通的硬木,但箭簇泛著的幽藍光澤,卻顯示著其毒性猛烈。她戴上鹿皮手套,小心地將箭矢拔出,仔細端詳。箭簇打造得頗為精致,并非軍中制式,倒像是某些殺手組織或私人豢養的死士喜好使用的類型,沒有明顯標記。
她又走到窗邊,查看那破洞以及外面瓦片上可能留下的痕跡。借著燈光,她敏銳地發現,在窗臺外側和下方的瓦片上,濺落著幾滴已經半凝固的暗紅色血液,旁邊還有一小片被刮下的、與瓦片顏色迥異的深灰色布料纖維。
“果然中了我的毒針。”沈清辭眼神冰冷。百足毒蚣的毒性以麻痹和劇痛為主,雖不立刻致命,但中毒者行動必然受阻,而且會留下明顯的痛苦痕跡。這血跡和布料,就是線索!
她小心地用干凈布片收集了血跡和布料纖維包好。然后,她走到院中,檢查那個暈倒的婆子。只是普通昏迷,并無大礙。沈清辭沒有弄醒她,而是將她拖到更隱蔽的角落,營造出她偷懶打盹不慎摔倒昏迷的假象。現在還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
回到房中,沈清辭看著收集到的證據,大腦飛速運轉。殺手的目標明確,就是取她性命。動用弩箭,淬煉劇毒,行事狠辣果決,絕非普通恩怨。柳氏雖有動機,但她身處后宅,是否有能力、有膽量直接雇傭這種級別的殺手?可能性有,但并非唯一。
柳文軒“中毒”之事,柳家反應激烈也在情理之中。但柳家若要報復,手段或許會更“光明正大”一些,比如借助官場勢力施壓,或者找其他由頭發難,直接派殺手潛入國公府行刺嫡女,風險太大,一旦敗露,便是潑天大禍。
那么,還有誰?原主性格懦弱,幾乎不與外人接觸,不可能結下這等死仇。唯一的變數,就是她沈清辭的到來,以及她展現出的不同……還有玄璃。
她想起玄璃的神秘,想起那截能讓它提升的焦黑枯枝。難道……這殺手是沖著玄璃來的?還是說,她身上有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引來了殺身之禍?
線索太少,難以斷定。但無論幕后黑手是誰,這一次的刺殺,都徹底激怒了她!被動挨打,隱忍蟄伏,換來的只是變本加厲的迫害!唯有展現出足夠的力量和狠厲,才能震懾宵小,贏得喘息之機!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天剛蒙蒙亮,府中下人開始活動時,沈清辭便帶著環兒,徑直朝著父親沈擎蒼所居的“擎蒼院”而去。她依舊穿著那身素凈到近乎寒酸的衣裙,左臉的腫塊依舊醒目,但她的脊背挺得筆直,步伐沉穩,眼神中再無往日的怯懦,只有一片沉靜的冰冷。
一路上,遇到的仆役紛紛避讓,驚訝地看著這位幾乎從不主動踏足主院的大小姐。
剛到“擎蒼院”門口,便被沈擎蒼的親衛攔下。
“大小姐,國公爺正在用早膳,吩咐不見客。”親衛面無表情,語氣還算客氣,但帶著疏離。<b>><b>r>沈清辭早有所料,她停下腳步,聲音清晰而不高亢,卻足以讓院內的人聽見:“清辭有要事稟告父親,關乎昨夜有人潛入府中,意圖行刺嫡系子弟之事!”
此一出,兩名親衛臉色驟變!潛入行刺?這可是天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