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剛好上來,程予安沒有回答許晴的問題。
“嘗嘗這家餐廳的招牌,鹽焗蝦。”程予安用公筷夾起一只通體泛著油潤紅光的蝦,放進了呦呦面前的白瓷小碟里。
小家伙看看蝦,又看看程予安,小大人似的哼了一聲,沒動。
“呦呦,”許晴輕聲提醒,“叔叔給你夾的。”
“你應該說什么呀”
“謝謝叔叔”
呦呦這才不情不愿地拿起小勺子,對著那只完整的蝦殼戳來戳去,顯然無從下手。小嘴巴也跟著撅了起來,一臉的委屈。
許晴無奈地搖了搖頭,把女兒的小碟子拉到自己跟前。她戴上一只透明手套,動作嫻熟地拿起那只蝦。
蝦頭被掐掉,手指順著蝦腹一捋,幾節蝦殼便應聲而落。但她沒有把殼全部剝光,而是留下了蝦尾那一小截,連著一點點背上的殼。接著,她拿起旁邊的餐刀,在蝦背上輕輕一劃,用牙簽仔細地挑出那根黑色的蝦線。
最后,她用小剪刀“咔噠”一聲,將蝦身從中間剪開,卻又留著腹部相連。這樣一來,一整只蝦仁就變成了兩片連在一起的、像蝴蝶翅膀一樣的肉,尾巴那里還留著一截紅色的殼,正好方便小孩子抓握。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不過幾秒鐘。
程予安的目光,從許晴那雙纖細靈巧的手,挪到了那只處理好的蝦上。
他瞳孔微微一縮,拿著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這剝蝦的手法
“你剝蝦的方式,還挺特別。”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聽上去很平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句話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許晴正把處理好的蝦放回女兒碟子里,聞,手上的動作只是頓了那么千分之一秒。
她的心,卻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撞了一下,咯噔一聲。
特別么?
當然特別。
當年程予安不愛吃蝦,嫌剝殼麻煩,又覺得剝得太干凈的蝦仁沒了嚼頭。她為了讓他多吃點,特意從一個美食博主那里學來了這招,去蝦線,留半殼,剪開肉。
從那以后,只要餐桌上有蝦,她都會這樣處理好,堆在他的碗里。
他曾經捏著她的臉頰,懶洋洋地笑:“我家晴晴,剝個蝦都像在搞藝術品。”
都是過去的事了。
許晴抬起眼,臉上沒什么表情,語氣更是淡得像一杯白水。
“這樣小朋友好拿。”她簡單地解釋了一句,仿佛這只是一個育兒經驗,再無其他。
程予安盯著她,想從那張平靜的臉上看出點什么,可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片漠然的、滴水不漏的疏離。
是他想多了?只是巧合?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即被他自己掐滅。哪有那么多巧合。
他胸口莫名地發堵,像被一團濕棉花塞住,不上不下。他曾以為自己忘了,可那記憶就像刻在骨頭上的印子,一碰就疼。
“呦呦,快吃吧,嘗嘗叔叔請的蝦好不好吃。”許晴柔聲催促著女兒,像是要打破這片刻的僵局。
呦呦捏著那半截蝦殼,把蝴蝶狀的蝦肉送進嘴里,腮幫子鼓鼓地嚼著。
程予安收回思緒,把目光轉向孩子,擠出一個盡量柔和的笑容:“好吃嗎?那看在蝦的面子上,可以原諒叔叔了嗎?”
呦呦咽下嘴里的蝦肉,煞有介事地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才抬起小臉,一本正經地看著他:“嗯看你后續表現吧,到時候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