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只有儀器規律的“嘀嗒”聲證明著時間仍在流逝。夢婉瑩躺在病床上,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周身插滿了維持生命的管線,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膛的起伏。但監護儀屏幕上那穩定而緩慢的波形,如同黑暗中搖曳的燭火,微弱,卻頑強地燃燒著,證明著她正在從鬼門關前掙扎著往回走。
夜熙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姿勢僵硬得像一尊石雕。他沒有換下那身沾染著血跡的隔離服,只是緊緊握著夢婉瑩冰涼的手,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力通過掌心渡過去。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鎖在她臉上,血紅的眼底是風暴過后的死寂,以及一種更深沉的、幾乎要將他吞噬的后怕。
幾個小時前,他親手觸摸過她冰冷的皮膚,親耳聽到了那句“節哀”。那一刻,他的世界徹底崩塌,萬物失色。那種失去一切的、足以將靈魂都碾碎的絕望,他再也不想,也絕不能再經歷第二次!
時間在寂靜中緩慢爬行。窗外,天色由濃墨般的黑夜逐漸轉為灰白,黎明即將到來。
忽然,夢婉瑩的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喉嚨里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如同幼貓般的呻吟。
夜熙辰渾身猛地一震,幾乎是屏住了呼吸,身體前傾,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極點。
“婉瑩?”他的聲音沙啞干澀,輕得如同耳語,生怕驚擾了她。
夢婉瑩的眼皮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視線渙散而無神,適應著光線。她似乎用了很久,才將焦距對準了近在咫尺的、那張寫滿了疲憊、恐懼與巨大擔憂的俊臉。
“熙……辰……”她張了張嘴,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帶著剛從深度昏迷中醒來的茫然與虛弱。
“我在!我在這里!”夜熙辰立刻回應,握緊她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嘯般沖擊著他的心臟,但他強行壓制著,生怕情緒波動會影響到她。
夢婉瑩的意識漸漸回籠,昏迷前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霍夫曼博士那句殘酷的“保大保小”、以及夜熙辰那聲嘶力竭的“保大人”的咆哮,如同破碎的潮水般涌入腦海。她的瞳孔猛地收縮,手下意識地想摸向自己的腹部,卻被管線牽制。
“孩子……寶寶們……”她的聲音帶上了驚恐的顫抖,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
“他們沒事!都很好!”夜熙辰立刻俯身,急切地安撫她,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是龍鳳胎,哥哥和妹妹,雖然早產,但霍夫曼說生命體征穩定,在新生兒監護室,很安全。”
聽到孩子平安,夢婉瑩緊繃的神經驟然一松,淚水無聲地滑落,是喜悅,也是釋然。但隨即,她想起了更多。她記得那令人窒息的痛苦,記得身體逐漸變冷的感覺,記得……仿佛陷入無邊黑暗前,聽到的悲慟的哭聲和那句“節哀”……
她看著夜熙辰布滿血絲的眼睛、憔悴不堪的面容、以及身上那刺目的血跡,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她是不是……差點死了?他是不是……經歷了比她更可怕的事情?
“我……是不是……”她哽咽著,幾乎問不出口,“……差點……”
夜熙辰讀懂了她的眼神。那場該死的“烏龍”帶來的、幾乎將他靈魂都撕裂的恐懼和絕望,再次洶涌地席卷了他。他看著她虛弱的樣子,想到自己差一點就永遠失去了她,所有的冷靜、所有的自持,在這一刻徹底土崩瓦解!
他猛地低下頭,額頭重重抵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肩膀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滾燙的淚水,大顆大顆地砸落在她的手背上,灼熱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