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的夜色對于顧懷笙是疼痛與孤寂的具象,而國內的午后陽光,對于林舒安,則是一張無形的情報網鋪開的最佳時機。
她沒有選擇直接聯系顧懷笙。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信息——他正身處最艱難的鏖戰,無暇分神,亦不愿以殘破的一面示人。她尊重他的驕傲,如同呵護風中殘燭。
但尊重不意味著無所作為。
地點:林舒安的書房
書桌上攤開的不是設計稿,而是一本打開的德漢醫學詞典和幾張寫滿關鍵詞的便簽:“神經肌肉再教育”、“本體感覺訓練”、“康復平臺期”。旁邊平板電腦上,是周復健師夫人(一位熱心且對林舒安極具好感的婦產科醫生)發來的、經過“無意”篩選的康復知識科普文章鏈接。
林舒安的手指劃過屏幕上“平臺期伴隨顯著心理波動”一行字,指尖微微停頓。她端起手邊的白瓷杯,里面的紅茶已經涼透,卻渾然未覺。
“懷笙,你現在……是不是很疼?”這個念頭無時無刻不縈繞著她。她無法想象那個永遠挺拔如松的男人,如何與失控的身體對抗。她甚至能腦補出他緊抿著唇、眼神執拗卻難掩疲憊的樣子。
“我不能只是等著。”擔憂轉化為行動力。她開始系統地研究康復知識,不是為了指手畫腳,而是為了能在他偶爾提及只片語時,她能聽懂,能理解,而不是像個局外人一樣茫然。她要讓自己成為他世界里,少數能“懂得”他那場戰爭的人。
與周復健師夫人的電話:
林舒安聲音溫和,帶著恰到好處的請教意味:“周太太,打擾了。我最近在看一些資料,關于神經肌肉電刺激,這個過程……患者的主觀感受是不是非常不適?主要是疼痛,還是另一種層面的……”
周太太心領神會,語氣親切:“舒安啊,你問到點子上了。疼痛倒是次要的,那種‘被控制’的感覺,對顧總那樣習慣掌控一切的人來說,恐怕才是最磨人的。就像你的手不聽使喚,非要被外力掰著動,心里憋著火,還無處發泄。”
林舒安指尖蜷縮,聲音依舊平穩:“我明白了。謝謝您。”
·掛斷電話后,她沉默良久。“被控制的感覺……”這比單純的疼痛,更讓她為顧懷笙感到心疼。
地點:“舒安文創”工作室&顧懷笙的別墅
林舒安沒有發送任何追問“你好嗎?”“進展如何?”的信息。她開始定期給顧懷笙在國內的別墅管家發送一些“日常”指令:
“王管家,書房那盆文竹該修枝了,麻煩您拍張照片給我看看。”
“天氣轉暖,懷笙衣柜里那幾件厚外套需要專業養護,請您安排人取走。”
“他常看的那幾本書,是否還放在老位置?”
這些指令合情合理,完全符合她作為“未婚妻”關心未來居所的身份。但更深層的用意是:她在幫他“錨定”一個穩定、有序、等待他歸來的“現在進行時”的家。她要在物理空間和心理空間上,都為他保留一個完好無損、隨時可以回歸的坐標。
同時,她開始著手整理顧懷笙母親留下的部分遺物——一些珍貴的古籍和手稿。她并非擅自處理,而是小心翼翼地清理、分類、拍照存檔。她知道,這是顧懷笙心底最柔軟也最不敢輕易觸碰的角落。她要做那個幫他拂去塵埃、守護記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