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九點五十分,林舒安的車準時停在“云山”高爾夫球場會所前。周謹已等在門口,依舊是那副不茍笑的模樣,引著她走向一處更為僻靜的獨立練習區。
晨霧尚未完全散去,給連綿的綠色球道蒙上了一層薄紗,空氣濕潤清冷。遠遠地,她便看到了顧懷笙的身影。他穿著一身白色運動服,身姿挺拔,正獨自一人做著揮桿練習,動作標準而流暢,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
而在他不遠處,休息區的遮陽傘下,還坐著一位穿著深藍色polo衫、約莫六十歲上下的男子。那人面容清癯,鬢角微白,正慢條斯理地品著茶,目光偶爾掠過球場,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審度與平靜。
林舒安心頭微動。這個人,她從未見過,但看氣度,絕非尋常人物。
顧懷笙看到她走來,停下了動作,將球桿遞給一旁的球童,向她微微頷首。
“顧總。”林舒安走近,目光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那位陌生男子。
顧懷笙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語氣平淡地介紹:“這位是沈逾,沈先生。沈叔,這就是林舒安。”
沈逾放下茶杯,站起身,笑容溫和,眼神卻銳利如刀,瞬間將林舒安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那目光并不讓人反感,卻帶著極強的穿透力。
“林瀚岳的孫女?”沈逾開口,聲音低沉悅耳,“果然有幾分你爺爺年輕時的氣度。坐。”
“沈先生,您好。”林舒安依坐下,心中疑竇叢生。沈逾?這個名字她毫無印象,爺爺的手稿中也未曾提及。但看顧懷笙對他頗為尊敬的態度他稱呼其為“沈叔”,此人來歷必定不凡。
服務生悄無聲息地添上茶具,為林舒安斟上一杯。
“懷笙跟我提過你,”沈逾端起茶杯,目光帶著些許欣賞,“能在林家那種情況下穩住局面,不容易。‘璇璣’那個點子,也不錯,算是給老東西們開了開眼。”
他語氣隨意,仿佛在點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話語間透露出的信息量卻讓林舒安心驚。他不僅知道林家的內情,似乎對“璇璣”項目也了如指掌。
“沈先生過獎了,是顧總給了機會,我只是盡力而為。”林舒安謹慎回應。
沈逾笑了笑,不置可否,轉而看向顧懷笙:“東西帶來了嗎?”
顧懷笙從隨身攜帶的一個皮質文件袋里,取出一份薄薄的、沒有任何標識的文件,遞給了沈逾。
沈逾接過,并沒有立刻翻看,只是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文件袋,目光再次轉向林舒安,語氣變得有些意味深長:“林家丫頭,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福。但既然懷笙選擇讓你坐在這里,想必有他的道理。”
他頓了頓,緩緩道:“趙氏的事情,到此為止,算是告一段落。水面下的東西,自然會有人去清理,你們不必再插手,也……不要再深究。”
林舒安瞬間明白了。沈逾代表的,是比顧家、林家層面更高的力量,是真正能在水下清理“暗礁”的人。他今天露面,既是認可,也是一種警告和劃界——趙氏的案子,到此為止,背后的東西,不是他們這個層面應該觸碰的。
“我明白,沈先生。”林舒安鄭重地點了點頭。王海手里的那些“記錄”,恐怕沈逾這邊早已掌握,甚至可能已經處理干凈了。
沈逾對她的識趣似乎很滿意,點了點頭,將那份文件隨手放在一旁,仿佛那是什么無關緊要的東西。他重新端起茶杯,話題一轉,竟與顧懷笙聊起了最近國際金融市場的波動,語氣輕松,如同尋常長輩與晚輩閑談。
林舒安靜靜地聽著,偶爾在顧懷笙目光掃過來時,附和一兩句得體的見解。她心中清楚,這次會面的核心目的已經達到——引薦、警告、劃界。沈逾是顧懷笙展示給她看的,另一張底牌,也是另一重她需要認知和敬畏的規則。
霧靄漸漸散去,陽光變得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