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合期的陣痛比預想中更為劇烈。林舒安提出的“文化邏輯”導向,雖然理念上獲得了部分認同,但在具體執行層面,卻遭遇了實實在在的技術壁壘與思維慣性。
林舒安召集了一次小范圍的內容研討會,試圖深入闡釋她對《天工開物》中“乃服”篇的ar呈現構想。她希望用戶能通過ar,直觀了解古代紡織從蠶桑到成衣的完整流程,理解其中蘊含的工藝智慧與天人哲學。
“我們可以構建一個虛擬的古代紡織工坊,”她一邊在白板上畫著簡單的流程圖,一邊闡述,“用戶能‘拿起’虛擬的繅絲工具,體驗‘煮繭抽絲’的溫度與力道感知;能觀察織機如何通過提花絳片,將經緯線交織成復雜的圖案,理解‘經絡’與‘緯絡’的關系……”
她講得投入,引用了大量古籍中的專業術語和工藝細節。然而,她注意到幾位核心技術人員的眼神開始有些游離,負責交互設計的年輕工程師甚至悄悄打了個哈欠。
“林顧問,”一位資深程序員終于忍不住打斷,語氣帶著技術人員的直率,“您說的這些……很精深。但落實到代碼里,我們需要的是具體的參數、可量化的交互指令。比如,‘溫度與力道感知’,在ar環境下如何模擬?是通過手機震動強度來區分,還是通過屏幕上進度條的快慢來提示?‘理解經絡緯絡的關系’,這個‘理解’的目標太抽象了,我們無法用算法去判斷用戶是否‘理解’了。”
另一個人補充道:“而且,按照這個構想,開發周期和成本會大幅增加。我們是否應該先做一個更輕量的mvp(最小可行產品)出來,比如只是簡單地展示3d織機模型和一段預設動畫,快速投入市場測試反饋?”
林舒安一時語塞。她意識到,她所熟悉的學術語與精妙構想,在技術人員聽來,可能只是一堆模糊不清、難以實現的需求。一道無形的鴻溝橫亙在人文思辨與工程技術之間。
更直接的沖擊來自市場部提交的一份用戶調研報告。報告顯示,在針對潛在目標用戶的訪談中,超過70%的受訪者對“能互動喂養的萌系神獸”表現出強烈興趣,而對“了解古代紡織工藝演變”表示“可能有點枯燥,除非做得特別好玩”。
市場總監在項目同步會上,直接將這份數據推到了林舒安面前,語氣雖然客氣,但意思明確:“林顧問,我們理解您對文化深度的追求。但項目最終需要為用戶買單,市場的聲音告訴我們,趣味性和低門檻至關重要。是否可以考慮,將您構想的深度內容,作為進階玩法或隱藏彩蛋,而不是主推的核心體驗?”
數據冰冷而客觀,卻帶著巨大的說服力。林舒安感到一種無力感,她的堅持在看似普世的用戶偏好和商業邏輯面前,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這些分歧和困境,自然都匯總到了顧懷笙那里。他依舊沒有直接表態,只是在一次項目例會臨近結束時,看似隨意地點了林舒安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