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被拉伸,又被壓縮。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林舒安緩緩抬起了眼睫。
她松開了緊握的掌心,那里留下四道清晰的月牙痕,細微的刺痛感反而讓她更加清醒。她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用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如同將軍在戰前巡視自己的陣地。那眼神里,之前的慌亂與冰冷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淀下來的、近乎透明的堅定。
最終,她的目光定格在那個金絲眼鏡男人身上,沒有憤怒,沒有委屈,只有一種冷靜的審視。
她微微前傾,靠近話筒,聲音透過音響傳出,平穩得不可思議,仿佛剛才那場風暴從未發生:
“感謝這位先生……提出的質疑。”
她在“質疑”二字上做了極其微妙的停頓,仿佛在掂量這個詞是否準確。
第一步,立根。
“關于《秋山蕭寺圖》的真偽,”她開口,語氣如同陳述一個客觀事實,“我想,任何負責任的討論,都應基于確鑿的證據和公開透明的信息。”
她的目光掠過臺下那些或懷疑或好奇的面孔。
“這幅畫作,由林家珍藏已逾百年。五年前,曾特邀故宮博物院前副院長、北美東方藝術研究中心主任、以及大英博物館遠東藝術部前顧問,三位在國際書畫鑒定領域享有盛譽、且彼此獨立的泰斗級專家,進行了為期三個月的封閉式聯合鑒定。”
她清晰地報出每一個頭銜,每一個機構,每一個時間細節,信息具體到不容辯駁。
“最終,三方共同簽署了具有完全法律效力的鑒定報告,一致認定其為元代真跡。這份報告,以及所有相關的技術分析數據、高清影像資料,”她稍作停頓,目光轉向顧懷笙的方向,仿佛在與他進行無聲的確認,然后重新看向提問者,“在顧氏基金會決定合作之前,已作為核心文件,經由顧氏法務部與第三方權威機構雙重審核,并永久封存于具備最高安保級別的檔案庫中。”
她微微昂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想,在沒有任何能夠推翻這份由三位世界級專家共同出具的、具有法律效力報告的新證據出現之前,任何關于真偽的‘爭議’,都只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空談。”
第二步,反擊。
她的語氣轉而帶上了一絲凜冽:
“至于您提到的‘匿名專家’……”
她輕輕搖頭,眼神里流露出一種近乎憐憫的銳利。
“在學術與事實面前,匿名,往往意味著無法對論負責,意味著其觀點經不起陽光下的檢驗。以無法核實來源的‘據說’、‘據信’作為依據,對一件經過嚴謹考證、并有鐵證支撐的藝術品,乃至對其背后承載的文化項目與個人操守,發起如此嚴重的指控……”
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