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桑禾村那片世外桃源,重新駛上顛簸的國道,窗外的景色從連綿的青山逐漸變為平坦的田野,最后,一片頗具規模的現代城市輪廓出現在地平線上。
陸深駕駛著一輛在附近鎮上購買的二手越野車,性能算不上多好,但足夠應對接下來的路程。他的傷勢已基本痊愈,冷峻的側臉在晨光中顯得輪廓分明,只是目光偶爾掠過副駕上的姜眠時,會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經過生死考驗后愈發深沉的關切。他開車的姿態穩定而專注,如同他守護的姿態。
姜眠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她的內傷在木婆婆的調理和這些時日的靜養下已無大礙,只是靈力恢復比預想中慢一些。眉心的織天梭印記平和,隨著懷中星火令的指引,微微散發著共鳴。
這一次星火令感應的“歌聲”,與金鳴鎮的金屬鏗鏘、桑禾村的自然平和都不同。它更加悠遠、空靈,仿佛穿越了喧囂的現代時空,帶著一種沉淀下來的書香與墨韻,以及……一絲極淡的,被高速發展的時代洪流所遺忘的哀傷。
導航顯示,前方是有著“文化名城”之稱的青嵐市。車輛隨著車流駛下高速,進入市區。高樓大廈與古色古香的建筑交錯林立,寬闊的馬路旁,梧桐成蔭。與之前經歷的邊緣小鎮和山村截然不同,這里充滿了現代都市的活力,但也保留著一些歷史留下的印記。
“星火令的感應……指向老城區。”姜眠凝神感知片刻,對陸深說道。那空靈“歌聲”中的哀傷之意,在進入這座繁華都市后,似乎被放大了。
陸深點了點頭,方向盤一轉,駛向了青嵐市保存完好的老城區。這里的節奏明顯慢了下來,街道變窄,兩旁多是些頗有年頭的青磚黑瓦建筑,開著一些茶館、裱畫店、古玩店和獨立書店,偶爾能看到穿著漢服的年輕人拍照打卡,古今元素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最終,越野車在一條更為幽靜的、名為“墨池巷”的巷口停下。巷子太窄,車輛無法進入。
兩人下車,步行入內。巷子深處,梧桐掩映下,一座看起來頗為古舊、與周圍經過修繕的仿古建筑格格不入的老宅院靜靜矗立。宅院的門庭不算宏偉,但門楣上那塊黑底金字、卻已蒙塵剝落的匾額,透著一股被時光磨損的莊嚴,上面是三個蒼勁的大字——“聽雨樓”。
朱紅色的大門緊閉,銅環銹蝕,門前的石階縫隙里頑強地鉆出幾叢青草,顯得冷清而寂寥。而星火令最強烈的感應,以及那“歌聲”中最濃郁的哀傷,正是從這座“聽雨樓”內傳出。
“聽雨樓……”陸深看著那匾額,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青嵐蘇家。祖上曾是宮廷御用的古籍修復師,技藝世代相傳,被譽為‘蘇裱’,在文物修復界地位超然。尤其當代家主蘇文淵老先生,更是國寶級的人物,據說其修復古書畫的技藝已臻化境,能令破損嚴重的古卷重現生機。只是……聽說蘇老晚年遭遇變故,心灰意冷,閉門謝客已久,這聽雨樓也便逐漸沉寂了。”
古籍修復?化境?
姜眠心中一動。這似乎是一種與織天梭的“編織”和“記錄”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技藝,同樣是守護與傳承文明的一種方式,只是運用的載體和手段不同。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輕響,那扇緊閉的朱紅大門,被人從里面拉開了一道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