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梧老者站起身的瞬間,整個庭院的敲打聲不約而同地停滯了片刻。所有匠人的目光都匯聚過來,帶著好奇、警惕,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帶領姜眠他們進來的干瘦老者——被其他人稱為“林老”——默默退到一旁,擔憂地看著。
庭院深處的氣氛陡然變得凝重。
陸深迎著那魁梧老者審視的目光,神色不變,微微抱拳,不卑不亢:“晚輩二人途經貴鎮,聽聞鑄魂坊技藝精湛,特來拜訪。適才在巷中,見這位林老被惡徒糾纏,順手解圍,并無他意。”
他的措辭謹慎,既表明了來意(拜訪技藝),又點出了援手之事(釋放善意),同時隱去了星火令的指引。
魁梧老者——鑄魂坊當代坊主,歐炎——目光如炬,在陸深和姜眠身上來回掃視。他看得出陸深氣息沉穩內斂,絕非尋常旅人,而姜眠雖看似柔弱,眉宇間卻有一股靈秀之氣,更隱隱讓他感到一種奇異的共鳴。
“拜訪技藝?”歐炎坊主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嘲諷,“如今的鑄魂坊,還有什么技藝可供拜訪?”他抬手,指向那些燃燒不旺的爐火和匠人們手中缺乏靈性的器胚,“你們也看到了,鑄魂坊,名存實亡!”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壓抑的痛苦與憤懣。
姜眠上前一步,輕聲開口,聲音清晰而溫和:“坊主何必妄自菲薄。我們雖初來乍到,卻能感覺到,這坊院之中,仍有不屈的魂在燃燒,只是……被什么東西壓制住了。”她說話的同時,悄然將一絲織天梭的感知力延伸出去,并非探查,而是如同清風般拂過那些纏繞在匠人們身上的黑灰色氣流。
歐炎坊主瞳孔微縮,猛地看向姜眠。他能感覺到,在那女子話音落下的瞬間,纏繞在他自己心神之上、最為沉重的那道枷鎖,似乎極其輕微地松動了一絲!雖然微乎其微,但對他這等層次的鍛造大師而,感知無比清晰!
“你……”歐炎坊主眼中爆發出精光,死死盯住姜眠,“你能感覺到?”
姜眠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了那枚一直散發著溫熱感的星火令。她沒有完全亮出令牌,只是讓那古樸的材質和隱約的星紋在指間顯露一瞬。“我們受一位逝去長者的指引而來,他說,星火不滅,傳承不絕。”
“星火令!”歐炎坊主失聲低呼,臉上寫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他身后的林老和其他幾位年長的匠人也紛紛動容,顯然認得此物。
鑄魂坊與守物人一脈,在上古時期曾有淵源,星火令的傳說,在坊內核心傳承者中代代流傳,被視為在傳承遭遇滅頂之災時可能出現的希望之火!
歐炎坊主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激動,但眼神中的戒備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看到救命稻草般的急切。他揮了揮手,示意其他匠人繼續工作——盡管那工作顯得徒勞——然后對姜眠和陸深沉聲道:“二位,請隨老夫到內室一敘。”
他轉身,走向庭院后方一座更為古樸、以整塊巨巖開鑿而成的石屋。林老連忙在前引路。
石屋內陳設簡單,只有幾張石凳和一張巨大的石案,案上擺放著一些鍛造工具和幾塊顏色奇特的金屬樣本。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金屬和火燎的氣息。
剛一落座,歐炎坊主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焦灼:“不瞞二位,鑄魂坊……確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