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山谷中的薄霧尚未完全散去,篝火已燃盡,只余下一堆灰白的灰燼,兀自散發著最后的余溫。
姜眠是在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中醒來的。她發現自己依舊被陸深穩穩地攬在懷中,他的手臂堅實有力,胸膛傳來的溫度和規律的心跳聲讓她無比安心。她微微動了動,抬起頭,正好對上陸深低垂下來的目光。
他顯然一夜未眠,但眼神依舊清明,不見絲毫倦怠,只有在她醒來時,那銳利的目光才瞬間柔和下來。
“醒了?”他的聲音帶著晨起的微啞,比平日更顯低沉。
“嗯。”姜眠揉了揉眼睛,從他懷里坐直身子,臉上還有些剛睡醒的懵懂,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她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感覺精神恢復了大半,連日的疲憊似乎都被這一夜安穩的沉睡驅散了。
陸深松開她,起身利落地將篝火痕跡徹底掩埋,收拾好行囊。動作間,他的目光始終留意著四周,保持著慣有的警惕。
“感覺如何?”他將水囊遞給她,問道。
“好多了。”姜眠接過水囊,喝了幾口,清涼的溪水讓她徹底清醒過來。她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體,感覺靈力雖然還未完全恢復,但那種心力交瘁的感覺已經消失。“我們出發嗎?”
陸深點頭,目光投向峽谷另一端:“星火令感應未變,仍在東南。”
兩人再次啟程。走出這片安寧的谷地,重新投入莽莽山林。或許是休息充分的緣故,姜眠的腳步輕快了許多,不再需要陸深時時攙扶。林間的晨光透過枝葉縫隙灑下,空氣清新,鳥鳴清脆,仿佛昨夜的溫暖與靜謐仍在延續。
陸深走在她身側稍前的位置,依舊沉默,但那份守護的姿態卻無處不在。他會提前撥開橫生的枝杈,會在她踩到濕滑青苔時及時伸手穩住她,會在她氣息微亂時放緩腳步。
中午時分,他們翻過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下方是一片地勢相對平緩的盆地,一條寬闊的河流如玉帶般蜿蜒穿過。而在河流拐彎處,依山傍水,赫然坐落著一座規模不小的古鎮。青瓦白墻的屋舍層層疊疊,沿著山勢向上蔓延,古老的石橋連接著兩岸,遠遠望去,能看見鎮中升起的裊裊炊煙和隱約的人影攢動。
與云山村死寂般的安靜不同,這座古鎮充滿了鮮活的生活氣息。
然而,姜眠懷中的星火令,在她看到古鎮的瞬間,驟然變得滾燙!那溫潤的輝光甚至透出衣料,微微閃爍。與此同時,她眉心的織天梭印記也傳來一陣清晰而急促的悸動,腦海中那“金鐵之鳴”的回響陡然放大,變得無比真切,仿佛有無數柄鐵錘正在鎮中某處,敲打著燒紅的烙鐵,發出富有韻律的鏗鏘之音!
但這“金鳴”聲中,卻夾雜著一絲不協調的、尖銳的雜音,像是用力過猛崩斷了琴弦,又像是哀泣。
“就是這里!”姜眠按住懷中發燙的令牌,語氣肯定,帶著一絲緊張和探尋,“感覺比云山村……更強烈,也更……混亂。”那呼喚急切而痛苦,仿佛在承受著某種巨大的壓力。
陸深凝目望向古鎮,守物人的靈覺讓他比姜眠“看”得更深。古鎮上空,尋常人無法察覺的“氣”如同沸水般翻涌,一股剛猛、熾烈、代表著鍛造與堅守的赤金色氣息,正被數道陰冷、粘稠、帶著“扭曲”與“貪婪”意味的黑灰色氣流死死纏繞、侵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