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的清晨,是被鳥鳴和透過枝葉的稀疏光柱喚醒的。
篝火早已燃盡,只余下一小堆灰白的灰燼,兀自散發著淡淡的余溫。姜眠是在一種久違的、近乎奢侈的安寧中醒來的。她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身上蓋著的、屬于陸深的那件深色外袍,鼻尖縈繞著一種清冽的、屬于他的淡淡氣息,混合著林木與晨露的味道。
很安心,很好聞。
她動了動,發現雖然身體依舊沉重,四肢百骸都透著一種大戰后的酸軟,但那種掏空靈魂般的極致疲憊感,確實減輕了許多。眉心處的織天梭印記安分地沉寂著,不再有異動。
她偏過頭,看見陸深就坐在離她不遠處的另一塊石頭上,背脊挺直,守御棒橫于膝上,雙眼微闔,似是仍在冥想調息。晨光勾勒出他清晰的側臉輪廓,平日里略顯冷硬的線條,在此刻竟顯得有些平和。
似乎察覺到她的注視,陸深睫毛微顫,睜開了眼。他的目光清明,看不出絲毫倦怠,顯然一夜的淺層冥想已讓他恢復了不少,她放心了不少。
“醒了。”他的聲音帶著晨起的微啞,平淡無波。
“嗯。”姜眠撐著手臂,試圖坐得更直一些,蓋在身上的外袍隨之滑落。她將外袍拿起,遞還給他,“謝謝。”
陸深接過,隨手放在一旁,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許久對她一笑:“氣色好些了。”
“感覺好多了。”姜眠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腕,雖然依舊乏力,但至少不再像昨天那樣連站立都困難。“我們……今天繼續趕路?”
“嗯。”陸深站起身,開始利落地收拾不多的行裝,將灰燼用泥土仔細掩埋,抹去他們在此停留的一切痕跡。“方向仍然是?”
姜眠也勉力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林間清新的空氣,閉上眼,努力去捕捉那冥冥中的感應。片刻后,她指向東南方,與昨日感應的方向一致,只是此刻那“歌聲”般的回響似乎更清晰了一點點,如同極遠處隨風飄來的一縷若有若無的旋律。
“還是那邊。”她肯定道。
陸深點頭,沒有多余的話,將收拾好的行囊背起,守御棒提在手中:“走。”
兩人再次啟程。比起昨日的相互攙扶、步履蹣跚,今天姜眠的狀態顯然好了很多,至少能夠自己行走,只是速度不快,遇到陡峭或難行之處,仍需陸深在一旁照應,偶爾伸手扶她一把。
山林愈發幽深,古木參天,藤蘿纏繞,幾乎不見人跡。陽光被茂密的樹冠切割成碎片,灑在鋪滿落葉的地面上,光影斑駁。空氣中彌漫著草木腐爛和泥土的芬芳,偶爾有聽到腳步聲受驚的小獸從灌木叢中竄出,迅速消失。
一路上,兩人話語不多。陸深走在稍前的位置,警惕地感知著周圍的環境,不時用守御棒撥開垂落的藤蔓或橫生的枝杈,為后面的姜眠清出道路。他的沉默并非冷漠,而是一種全神貫注的守護。
姜眠跟在他身后,看著他挺拔而可靠的背影,心中那份自醒來后就縈繞不去的惶然與恐懼,似乎也被這林間的靜謐與他無聲的守護驅散了不少。她暫時將之前的緊張稍微安放,開始有閑暇去觀察四周,聆聽自然的聲音,甚至能分辨出幾種不同鳥類的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