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云霧的瞬間,仿佛跌入了另一個世界。
所有光線、聲音都被隔絕,只剩下無邊無際、翻涌不休的灰白。姜眠握緊源初之棒,它能感受到其上傳來的、試圖安撫她的溫潤力量,但在這絕對的虛無與寂靜中,這份安撫顯得如此微弱。
她試著向前邁步,腳下卻空無一物,如同行走在虛空。沒有方向,沒有參照,只有永恒的霧。
“陸深?”她試探著叫了一聲,聲音出口便被濃霧吞噬,連回音都沒有。
孤獨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強迫自己冷靜,回想守拙長老的話——“幻象由心”。這意味著,眼前的一切,都源于她自己的內心。
她閉上眼,不再依賴視覺,而是將感知完全沉入內心,沉入與源初之棒的連接中。物語者的天賦在此刻被放大,她不再去“聽”外界(因為外界空無一物),而是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
起初是紛亂的雜音——對未知考驗的恐懼,對自身能力的懷疑,對陸深傷勢的擔憂,對隱墟內部復雜形勢的不安……這些情緒如同隱藏在心底的暗流,在問心路特殊的環境下被無限放大,試圖將她拖入混亂的漩渦。
她緊守靈臺一點清明,源初之棒傳來的、屬于山河社稷的沉靜浩大意念成為了她的錨點。她回想起自己決定回老家“躺平”時的決絕,想起面對銀鐲求救時的義無反顧,想起與陸深并肩作戰時的信任,想起融合源初之棒時感受到的那份屬于這片土地的厚重與傳承。
她的心,漸漸沉靜下來。
就在這時,眼前的濃霧開始變幻。
幻境一:失去。
霧氣凝聚,她仿佛又回到了奶奶去世的那間老屋。奶奶躺在床上,氣息微弱,緊緊握著她的手,眼神充滿了不舍與未盡的囑托。那是她心底最深的痛與遺憾。濃霧中,奶奶的身影漸漸淡去,無論她如何呼喊、追趕,都無法留住。
“不……”淚水模糊了視線,心痛如絞。她知道這是幻象,但那失去的感受卻真實得刻骨銘心。
源初之棒微微發燙,一股暖流涌入心田,伴隨著那些古老歌謠中蘊含的、關于生命輪回、關于記憶永恒的意念。她猛地醒悟——奶奶從未真正離開,她的愛、她的信念,早已融入自己的血脈與選擇之中。她停止追趕,看著奶奶的身影徹底消散,心中雖痛,卻不再被絕望吞噬。她對著空茫,輕聲道:“奶奶,我會好好的,連同您的那一份。”
幻象破碎。
幻境二:質疑。
霧氣再次重組,變成了現代都市冰冷的寫字樓。她曾經的上司和同事出現在面前,臉上帶著譏諷與不屑。
“姜眠,你以為逃離這里,回到那個窮鄉僻壤就能找到自我?”
“物語者?守護源力?真是可笑又中二的幻想!”
“你不過是個失敗的逃避者,憑什么承擔這樣的重任?”
“陸深接近你,不過是因為你的能力,因為祖輩的契約!你真以為他愛你嗎?”
一句句尖銳的質疑,如同利劍,直刺她內心最脆弱、最不自信的地方。她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是啊,她曾經失敗過,逃避過。她也曾懷疑過陸深的初衷。
但……那又怎樣?
她抬起頭,目光掃過那些虛幻的、代表著過去否定面孔,眼神逐漸變得銳利而堅定。
“我選擇回來,不是逃避,是找回我自己。”
“我的能力,我的責任,不需要向你們證明。”
“至于陸深……”她腦海中閃過他擋在她身前的背影,他笨拙的涂藥,他緊握她的手,他在星空下說“不想再一個人走”……她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真實的笑意,“他的真心,我自會判斷,無需外人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