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是在一陣低沉的吟誦聲中恢復意識的。
那聲音并非來自耳邊,而是直接響徹在她的意識深處,帶著一種古老、莊嚴而撫慰的力量,如同溫潤的水流,緩緩滋養著她因沖擊而受損的靈性。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鋪著厚布的地上,頭枕著一個柔軟的包袱(似乎是陸深的外衣卷成的)。陸深就盤膝坐在她身旁,雙目微闔,唇齒微動,那奇異的吟誦正源自于他。他雙手結著一個復雜的手印,虛按在她額頭上方,一股溫和而堅韌的力量正源源不斷地輸入她的識海。
晨光已徹底照亮了山洞,在他周身鍍上一層淡金的光暈。他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顯然維持這種吟誦極其耗費心神,甚至可能牽動了他的傷口,但他眉宇間一片沉靜專注,仿佛外界一切皆已忘卻。
姜眠沒有動彈,也沒有出聲打擾。她靜靜地感受著那力量在體內流轉,修復著細微的裂痕,驅散著那陰冷印記反噬帶來的寒意。一種難以喻的安心感包裹著她,比任何藥物都更有效。
似乎察覺到她醒了,陸深的吟誦聲漸漸低緩,最終停止。他緩緩睜開眼,對上她清亮的眸子,緊繃的下頜線條柔和了一瞬。
“感覺如何?”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和沙啞。
“好多了。”姜眠撐著手臂坐起身,活動了一下,除了精神還有些倦怠,并無大礙,“謝謝你。剛才那是……?”
“守物人的一種安魂秘咒,對穩定靈性有些效果。”陸深簡略解釋,目光轉向桌上的木棒,眉頭再次鎖緊,“但你昏迷時,我仔細探查過,烏鴉種下的并非簡單的追蹤印記,更像是一種‘靈噬蠱’。它以負面情緒和靈性為食,阻止歌棒復蘇只是表象,它的真正目的,恐怕是想等歌棒靈性被徹底激發、最為‘鮮美’的時刻,將其連同內部可能蘇醒的‘源力’一并吞噬。”
姜眠倒吸一口涼氣。吞噬源力?這遠比她想象的更惡毒!
“我們必須立刻清除它!”她語氣急切。
“難。”陸深搖頭,“靈噬蠱已與歌棒靈性部分融合,強行剝離,輕則歌棒靈性永久受損,重則可能直接引爆。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它徹底吞噬核心前,由內而外,用更純粹、更強大的同源力量將其凈化、湮滅。”
他的目光落在姜眠身上,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你昏迷前,已經觸摸到了讓歌棒與守御棒靈性共鳴的門檻。那首完整的古歌,或許就是引動它們本源力量、實現內外夾擊的關鍵。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但……也非常危險。靈噬蠱被逼到絕境的反撲,可能會比剛才更猛烈。”
姜眠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一場dubo,賭她能在那惡蠱反撲之前,成功引動雙棒合一的力量將其凈化。失敗,則前功盡棄,甚至可能搭上自己。
她看向那根沉寂的歌棒,腦海中閃過那些破碎卻壯麗的先民畫面,想起奶奶日記里守護的信念,想起阿雅期盼的眼神,再看向身旁這個為她耗盡心神、傷痕累累的男人。
沒有太多猶豫,她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告訴我該怎么做。”
陸深凝視著她,從她眼中看到了與自己如出一轍的決絕。他不再多,快速布置起來。他以守御棒為引,在山洞地面刻畫下一個簡易的聚靈與防護陣法,將歌棒置于陣法中心。然后,他將守御棒鄭重地交到姜眠手中。
“我會在你身側,以秘咒護住你心脈,并隨時準備以守物人之力支援。但核心的溝通與引動,只能靠你自己。”他沉聲道,“記住,相信你的感覺,相信你與它們之間的共鳴。物語者的力量,源于心,而非力。”
姜眠重重點頭,手握守御棒,走到陣法中央,在歌棒前盤膝坐下。她最后看了陸深一眼,他朝她微微頷首,目光中是全然的信任與支撐。
閉上雙眼,摒棄雜念。
手握守御棒,她的感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深入。她不再去“聽”那具體的旋律,而是去追尋那旋律背后所代表的——山河的脈絡,先民的意志,傳承的誓,守護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