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猛看得眼睛發亮,兩人當即在院里互相交流起來,一個問拳術的發力技巧,一個討教擒拿的關節拆解,聊得格外投緣。
歇腳時,陳陽隨口問道:“你有這般身手,怎么會被賣到牙行去?”
石猛臉上的光彩瞬間黯淡下來,低頭道:“我爹原是當兵的,去了邊關就沒了音訊,后來傳來消息說戰死了。按規矩該有的撫恤金,被上面的官兒貪了,一分錢也沒到我們手里。
我娘那時候染了病,家里本就窮,為了給她治病借了不少錢,最后地都賣了也沒還清。債主催得緊,沒辦法……就把我賣了抵債。”
說這話時,他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眼里藏著不甘和憤懣。
陳陽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再多說。這世道的不公,他也見識過,如今能做的,便是護好身邊這幾個人。
蘇婉娘被陳陽打暈后,不知過了多久才在護城河邊醒來。她踉蹌著回到自己那間破敗的小屋,心里空落落的,卻又隱隱透著股扭曲的快意——那孩子沒了。
今日一早,巷子里就傳起了柳府的消息,說柳文軒昨夜突發意外,成了個廢人。蘇婉娘聽到這話時,正坐在門檻上發呆,猛地就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報應!這就是報應!”她拍著大腿,聲音又尖又啞,“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柳文軒,你活該!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天終于開眼了!”
她早已不在乎那個被自己丟棄的女兒,滿心滿眼都是柳文軒的慘狀。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稍稍撫平她心中被欺騙、被拋棄的怨恨,才能讓她覺得,這世道終究還有幾分公道。
蘇婉娘哭了許久,直到嗓子發啞、眼淚流干,才漸漸停下。她癱坐在地上,望著漏風的屋頂,心里一片茫然。
忽然,腦海中毫無預兆地浮現出那個剛出生不久的女兒的模樣——皺巴巴的小臉,微弱的呼吸,還有被她抱在懷里時那輕得幾乎感覺不到的重量。
她的女兒現在怎么樣了?是沉在了冰冷的河底,還是……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瘋長的藤蔓般纏繞住她的心臟。不,或許還有希望?或許那孩子被人救了?
這個想法讓她死寂的心猛地一顫,一股從未有過的力量悄然涌上來。對,要找到女兒!不管她在哪里,不管有多難,都要找到她!
這成了她此刻唯一的念頭,也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些許光亮,那是對找到女兒的渴望,是活下去的決心。
接下來的幾個月,陳陽一家幾乎不怎么出門,除了必要的采買,大多時候都守在小院里。陳陽特意買了些識字課本、四書五經之類的書籍,還有筆墨紙硯,閑來便教石猛、劉春蘭和陳月讀書寫字。三人學得格外認真,尤其是陳月,小小的年紀握著毛筆,一筆一劃寫得有模有樣。
小念安也一天天長大,被照顧得極好,吃得多睡得香,漸漸長開了。先前皺巴巴的小臉變得圓潤飽滿,皮膚白皙,一雙大眼睛烏溜溜的,笑起來時嘴角還有兩個淺淺的小梨渦,可愛得緊。平日里,她要么在嬰兒床里蹬腿玩鬧,要么被劉春蘭或陳月抱著,咿咿呀呀地哼唧,成了家里最鮮活的牽掛。
日子一天天過,天氣漸漸轉冷,兩場小雪落下來,雖不算大,卻也給院子鋪上了層薄薄的白霜。
陳陽早已取出厚實的冬衣,給每個人都備齊了,劉春蘭、石猛和陳月穿上后,身上暖融融的,再不怕寒風侵襲。他還在正房和幾間住人的屋子里都擺上了炭盆,添上燒得旺的炭火,讓屋里始終保持著暖意。
“這炭火雖暖,可不能總把窗戶關得死死的。”陳陽一邊往炭盆里添炭,一邊叮囑三人,“每天得記得開一小會兒窗透透氣,不然屋里空氣不流通,容易悶出病來。”
劉春蘭笑著應道:“知道了陳陽,我記著呢,每天都會開窗通通風。”陳月和石猛也跟著點頭,把這話牢牢記在心里。
小念安被裹在柔軟的小棉被里,偶爾被抱到窗邊看一眼外面的雪景,小臉蛋紅撲撲的,好奇地眨著眼睛,一點也不覺得冷。屋里暖意融融,伴著炭火偶爾發出的輕響,日子過得平靜又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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