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剛散,蘇尚書正坐回府中書房,翻看方才帶回的卷宗,門房忽然來報:“大人,門外有位自稱‘故人’的男子求見,還帶了個大禮盒,說是有要事相商。”
蘇尚書皺眉——他素來不喜私下來往,正要回絕,門房又補了句:“那人說,禮盒里的東西,大人一定愿意見。方才小的瞥了一眼,像是些……賬簿之類的物件。”
“賬簿?”蘇尚書心頭一動,揮揮手:“讓他進來。”
片刻后,陳陽被引至書房。他一身青布長衫,瞧著平平無奇,唯有眼神沉靜,不見半分局促。蘇尚書剛要開口,陳陽已先一步拱手:“蘇大人,此處說話不便,可否屏退左右?”
蘇尚書眼中精光一閃,對侍立的仆役道:“你們都下去,沒有傳喚不許進來。”
待書房只剩兩人,陳陽反手關上房門,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嘩啦”一聲倒在桌上——不是金銀,而是幾封泛黃的信函、一本薄賬冊,還有兩張紙頁泛黃的證詞。
“蘇大人,”陳陽指著那些東西,語氣平淡,“這些若是送到御書房的案桌上,您覺得,陛下會如何處置?”
信函是他與大皇子親信的密談記錄,賬冊記著挪用庫銀的明細,證詞則是當年被構陷御史的下人所留。蘇尚書的臉色瞬間沉如鍋底,手指攥緊了扶手,指節泛白。他為官二十余年,風浪見得不少,雖驚怒交加,卻迅速壓下失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才緩緩抬眼:“這位小友,你費盡心機弄來這些,到底想做什么?”
陳陽迎著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實不相瞞,我并非來尋大人麻煩。”他頓了頓,語氣添了幾分懇切,“上月在相國寺,恰逢貴府庶女玉薇小姐上香,我對她一見傾心,日夜難忘。只是我身份低微,尋常途徑斷無可能求娶,才出此下策。”
“娶玉薇?”蘇尚書一愣,顯然沒料到是這個答案。他打量著陳陽,見對方神色坦蕩,不似作偽,心頭的驚疑消了幾分。
“正是。”陳陽點頭,“只要大人肯將玉薇小姐許配給我,這些東西我當場銷毀,絕無半分留存。”他加重語氣,“而且,我會即刻帶她返回祖籍揚州,此生再不會踏足京城半步,更不會以今日之事要挾大人分毫。”
書房內一時寂靜,只有窗外的蟬鳴斷斷續續。蘇尚書盯著桌上的證據,又看了看陳陽,指尖在茶盞沿上輕輕摩挲——一個庶女換家族平安,換自己仕途無虞,這筆賬,太劃算。
蘇尚書沉默了許久,指尖在那些證據上懸停片刻,終是重重一叩桌面,眼底閃過一絲狠厲的決斷:“好,我答應你。”
他抬眼看向陳陽,語氣冷硬如鐵:“但有一條——玉薇不能以蘇府小姐的身份嫁你。三日后,我會對外宣告,小女玉薇染急病暴斃,棺木出府,實則是給她換一具平民戶籍,姓名、出身全是新的。”
“到那時,你帶她走,走得越遠越好。”蘇尚書的聲音里帶著警告,“揚州也好,天涯海角也罷,這輩子都不許再讓她出現在京城,更不許讓任何人知道她曾是蘇家女。”
陳陽拱手:“大人放心,我既應下,便絕不會食。拿到戶籍后,我即刻帶她離京,此生再不復返。”
“最好如此。”蘇尚書盯著他,眼中的寒意未減,“你若敢耍半分花樣,或是將來借著玉薇的事攀扯蘇府,哪怕你逃到天邊,我蘇某人拼著這身官職,也定要讓你和她……死無葬身之地。”
陳陽神色坦然,再次躬身:“小人明白。三日后,靜候大人消息。”說罷,他將桌上的證據一一收起,轉身離開了書房,自始至終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蘇尚書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端茶的手卻仍在微微發顫——用一個庶女換家族平安,這本是最劃算的買賣,可不知為何,他看著窗外那片被風吹動的竹林,心頭竟掠過一絲莫名的煩躁。
兩日后,陳陽避開蘇府的眼線,在京城的戶籍司與兵部檔房外轉了兩日,終于借著給檔房雜役塞了些碎銀的機會,查到了他要的東西——那些曾屬南楚、后降玄昭的將領名錄,以及他們如今的任職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