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喉頭的血，被撬開牙關引出，嗓子里依舊像是堵著一口老痰，七竅里干涸的血跡被清理，但依舊昏沉的像是大腦都被攪成了漿糊。

眼前斑斕的畫面紛至沓來，一幕幕毫無關系又恍若連續的場景，在他識海中飛轉。

縱然《海賊王》世界意識的憤怒被李元霸當做尾巴揪在了手里，但遺留的殘響，依舊令馮子昂痛苦不堪。

“啊。”

馮子昂猛地睜開眼睛，白色的眼仁里，密密麻麻都是血絲。

“嘔~哇！”嘔出一口帶血的濃痰，胸口的氣這才算是順了，嘭的一聲砸回床上，馮子昂揉著額角。

腦子亂哄哄的，還不時傳來一陣陣鈍鈍的痛，像極了上輩子熬完偏頭痛時的感受。

更讓他難受的是，渾身上下的每一個部件，都像是后天拼接上去的一樣，往往想要做一個動作，都帶著幾秒鐘的延遲。

就好像，全是義肢一般。

“馮工醒了。”門外傳來聲音，接著，病房門一下就被推開，馮元一帶著頭進來。

“叔。”馮子昂翻了個身，將左邊拉腦袋壓在枕頭上，半張臉都陷下去，有了支撐，感覺頭痛的感覺緩解了一些，低低的叫了一聲。

看著馮子昂這一副蔫頭耷腦的樣子，馮元一也是心里難受。

他這個局長也不是生來就有的，也是一步步從最下級的開拓官爬上來的。

馮子昂這種拿自己當誘餌，獵捕一整個世界的舉動，他年少時也做過。

釣魚下餌，釣客心花怒放，魚兒起鉤丟命，可魚餌，自是也得從鬼門關里走一遭。

微型世界和小世界還好說，可像是‘海盜’這種幅員遼闊，兩只軍團的一線戰力都填進去，才被卡住了運轉的世界的憤怒，又豈是那么好承受的？

他自己吃過這種苦，自然不舍得再讓子侄去受。

他和馮子昂，名為叔侄，實際上確是養父養子的關系，這么多年下來，親兒子也不過如此了，見到馮子昂此時的情形，自是心疼。

但男人，總是不屑于表達過分溫柔的情緒。

“這不屁事沒有么？”他如是道。

馮子昂翻了個白眼，頭疼，不想說話。

“走！起來！帶你這臭小子去外頭轉轉。”

馮子昂干脆閉上了眼。

馮元一的手按在他頭頂，一股微涼的精神力量潑灑下來，讓馮子昂略微好受了一點，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但無論是馮子昂還是馮元一，都知道，這種緩解，只是暫時的。

‘海盜’一日不歸化，他的頭疼，就不可能根除。

但共工后土齊入場，李元霸和宇文成都兩位八階的超凡者壓陣的情況下，《海賊王》的傾覆，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你這蠢蛋，現在知道疼了？剛才逞英雄的那個勁呢？”馮元一嘴里訓斥著，一屁股坐在馮子昂前面：“我讓你喊一個出來，讓他們當魚餌，你非自己上？”

馮子昂抬頭，愕然的看著自家老叔。

正對上馮元一恨鐵不成鋼的視線，老馮猶在碎碎念：“你這孩子就是倔，就是要強！就是不聽話！也不想想，你這身子骨才幾兩肉，內氣離體，很了不起嗎？蒂米、禿驢、楊老黑，他們哪一個不是在內氣離體混了那么多年的老油子，哪一個都比你能抗，說不定連個后遺癥都沒有……等等！”

他看到了馮子昂的眼神，猛地打住話頭，狐疑道：“你該不會沒反應過來吧？”

馮子昂訕訕一笑。

兩人對視，沉默了一小會兒，馮元一蹭的一聲站起來：“那老子問你懂不，你和老子說你知道，你他娘的……”

馮元一氣急敗壞的指著馮子昂。

“我沒想到……”馮子昂嘟囔一句。

“你就是個……你……我艸了！你平日里拐彎抹角給老子脹氣的機靈勁呢？你覺得讓你當餌這種事老子能叫你過來？”馮元一氣的連老家土話都噴出來了：“老子是讓你喊一個出來當餌啊！”

“什么當餌？小馮遭了罪，你大喊大叫的干什……”帶著幾分溫和，又帶著幾分慵懶的女聲說著說著，忽然停頓，短暫的沉默之后，轉為尖利的吶喊：“姓馮的！你特么也能算是個人？”

叔侄倆齊齊一抖，轉眼看過去，當先入眼的，就是腦門锃光瓦亮的陳緯。

只是這位以天地精氣走佛門超凡的五階強人，此時臉上不見半點出家人的四大皆空，盡是暴怒和猙獰，這位大師一手拄著拐，一手還拎著果籃。

而他的身后，黑著臉的楊良瑤黑衣敞開，整個胸膛都包著繃帶，大夫人看不出什么傷勢，再加上一貫慘白的臉色，更是無從分辨氣色，剛才那憤怒的聲音，顯然就是她發出來的。

馮元一怪叫一聲，起身就要從窗戶往外逃。

“給老子回來！”

動手的，是馮子昂在海賊王世界始終沒見到的第四位高級開拓官，陳大德。

無數道看似纖細的白線，勾連交織，化作一張仿佛能彌天的大網，在這小小的病房中，竟然有種無限廣大的錯覺。

“缺德的！你真是缺了大德了！”馮元一哀嚎一聲，被這張七階超凡生物產出的大網，一把兜中，然后就在尖叫中，先是被從窗口拽了回來。

接著幾人對馮子昂齊齊露出一個慈祥的姨母笑，拖著猶在大網里掙扎的馮元一，出了病房。

馮子昂看的瞠目結舌，自家老叔雖然一直是一副‘我很弱，誰都能來欺負一下’的樣子，但是馮子昂心里門清，能當上江南道開拓局，這種管轄著整整十四億生靈的行政單位中的實權部門一把手的馮元一，絕對弱不了。

最起碼馮子昂就從來沒想過去稱量一下馮元一的分量。

哪怕他現在也達到了內氣離體。

哪怕他現在在內氣離體中也走出了好長一段路。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比起馮元一，他還差得遠。

然后，在他心里一向是猛男的馮元一，就這么被抓走了？

“你先吃著。”陳緯最后一個出門，臨出門前，再度折返，將果籃往馮子昂旁邊的柜子上一丟，呯的一聲關上了門。

看著陳緯湊近時青筋暴起的大腦門，看著陳緯關門時震的都在抖的門框，馮子昂抿著嘴，神態莊重的點了點頭。

（叔，但愿再見時，你不是來給我作伴的。）

操縱著慢半拍的手臂，馮子昂有種玩延遲極高的vr一樣的錯覺，費了好幾秒才拾起一個橘子。

剛扒開一點皮，濃濃的橘香和熟悉的天地精氣，就充滿了馮子昂的鼻腔，連帶著他陣陣疼痛的腦袋，都在這種橘香里，舒緩了不少。

“臥槽？”馮子昂坐起身，不舍得再讓這橘子中的能量逸散，連皮都沒扒，直接填進嘴里，爆開的汁水中，他的頭痛，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好東西啊！！！”馮子昂用力將嘴里因為連皮吃而有些澀的橘子咽下肚，舔了舔嘴角，又撈起來一個，放在手里掂了掂，剛才因為頭痛，所以沒細細感知，但是現在想來，能被這群高級開拓官送來的東西，咋可能是普通的水果。

調出終端，對照著查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找到了這橘子的來歷，一番細讀下來，馮子昂扭頭看了一眼那滿滿一筐，少說得有三十來個的橘子，又看了一眼這東西的價錢。

“媽的……狗大戶啊……”

撫魂金橘

產地：‘放魂界’

簡介：撫魂橘藥用價值極高，安魂醒腦，對魂魄受創、精神耗損、神志有損等癥狀有幫助，且因為放魂界超凡能量的原因，撫魂橘富含大量精神能量，根據所吸收養分的不同，還具有不同的‘神’之道強化能力，長期服用，可大幅度提高精神強度

兌換價格：一枚辛

馮子昂所看的，自然是經過天地精氣洗禮之后的撫魂金橘，對于剛入額的開拓官來說，這一枚橘子，就價值他們一個月的月俸了。

“這么有錢么？”馮子昂砸吧砸吧嘴，沒舍得繼續吃，就這么一橘子下去，他腦袋瓜子就有種完全好了的感覺，這效果完全對得起這個價格。

差不多十來分鐘后，病房的門再度推開，馮元一面不改色的走了進來。

馮子昂看著他，隔了幾秒鐘，眼睛一下瞪的溜圓。

老馮這一副毫發無損的樣子簡直不可思議，看之前那副架勢，按理說老馮不脫層皮是回不來的啊？

然后馮子昂就看到了溜門進來的幾人，大夫人身材太高，馮子昂住的這種普通病房，對于大夫人來說，得弓著頭，顯得有些委屈。

但是更委屈的，是剛剛彈手間就給馮元一逮回去的陳大德。

此時，這位老叔叔的臉上，有一個怎么也擦不下去的鞋印子。

看到馮子昂的眼神，都不用開口，馮元一就知道這小孬蛋在想什么，鼻子里一哼：“怎么著，就憑這這幾個臭番薯爛鳥蛋就想拿下老子？”

“姓馮的，你給我等著！”大夫人咬著牙。

“等？有什么好等的？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我們再出去練練？下半場怎么樣？”

馮元一聞，氣勢睥睨的轉過頭，一臉傲然之色，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別說大夫人了，就是馮子昂，都想上去給他來上兩拳。

“阿彌陀佛……”陳緯雙手合十，念了一聲。

“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在罵人，你再念叨一聲試試？”馮元一嗤笑一聲，瞪著陳緯。

陳緯胸膛劇烈起伏，瞪著眼看著馮元一，但還真就沒再罵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