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玥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黑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今天家里的燈光是亮著的。
白玥站在玄關,鞋尖還沾著巷口的泥水,卻怎么也踩不下去——客廳里暖黃的燈光像一層薄薄的蜜,把那個記憶里總是醉醺醺、舉著晾衣架的女人鍍得陌生。
章怡圍著一條嶄新的圍裙,正把最后一盤糖醋排骨端上桌,袖口滑落,露出一只金鐲子——白玥認得,那是王家女主人戴了二十年的嫁妝。
“小玥回來啦?”章怡的聲音軟得發膩,像摻了過量的糖精,“快來,媽特意給你燉了鴿子湯,補腦的。”
白玥的指甲陷進掌心。上一次聽見“小玥”這兩個字,還是外婆臨終前攥著她的手說的。而章怡的嘴里,向來只有“賠錢貨”“野種”和“你怎么不去死”。
“我……不餓。”她后退半步,書包帶在肩上勒出紅痕。
章怡的笑容僵了零點一秒,又迅速融化。她解下圍裙,露出里面一條低領的絲絨裙——領口低得能看見鎖骨上新鮮的吻痕。
“這孩子,跟媽還客氣什么?”她伸手來拉白玥,指甲上鑲的水鉆刮過手背,疼得白玥一顫。
餐桌上的菜還在冒熱氣:油亮的紅燒肉、晶瑩的蝦仁、中間甚至擺了一盤用胡蘿卜雕出玫瑰的涼菜。
白玥卻聞到了一股更濃的味道,是章怡身上噴的香水,混著臥室里常年散不掉的霉味,像腐爛的百合花。
“媽,求你件事。”章怡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把她按進椅子里,“王叔叔……就是珊珊她爸,你也見過的。”她湊近,呼吸噴在白玥耳后,“他答應娶我了,但……得有個條件。”
白玥的瞳孔猛地收縮。她看見章怡的嘴唇在動,卻仿佛隔著一層水——那些字句變成扭曲的蛇,鉆進她的耳道。
“他不想我托家帶口的…所以……隔壁村老李家的兒子,雖然腦子不太好,但家里有三十畝地!你嫁過去就是少奶奶!”
章怡的聲音越來越高,最后幾乎像在尖叫,“怎么樣,你就當幫幫媽媽吧!”
天色沉得幾乎要壓下來,悶雷像巨獸在云層里翻身。
章怡還在喋喋不休地描繪著“三十畝地”“少奶奶”的未來,白玥只覺耳膜被錘得生疼。
她突然伸手掀翻那盤糖醋排骨,湯汁濺了章怡一身,油亮的醬汁順著她鎖骨上的吻痕往下淌,像一條骯臟的蛇。
“你瘋了?!”章怡尖叫著揚起手,卻在觸及白玥眼神時僵住——那里面不再是熟悉的瑟縮,而是某種近乎決絕的冷,像冬夜被凍裂的湖面,裂縫下是深不見底的黑。
白玥轉身就跑,門被摔得震天響,章怡的咒罵聲被雷聲撕得粉碎。
雨點砸下來時,她已沖過街角,濕透的校服黏在皮膚上,像第二層冰冷的枷鎖。鞋跑掉了一只,腳底被碎石割破,血混著雨水在身后拖出蜿蜒的紅線。她卻感覺不到疼,耳邊只剩自己急促的呼吸和一個名字——林墨。
——林墨正在窗邊的桌子上刻畫著符箓,他最近也算是大有長進了,除去風行符外,他又掌握了回春符和金剛符。
速度,防御,治療,就差最后的一道攻擊符咒,以及物理炸藥用來保險,自己就可以去石嶺峰那邊獵殺那個偽裝種了,心情由得大好了起來,連下雨天都不能阻止。
雨幕像倒掛的珠簾,在他興奮的時候忽然瞥見巷口有個踉蹌的影子。
白玥渾身濕透地站在雨里,像被扔進水里的破布娃娃,卻在抬頭看見他的瞬間,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哥哥……”
她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我沒有家了。”
下一秒,她直挺挺往前倒,林墨沖下樓時,正接住她滾燙的額頭,雨水沖淡了血腥味,卻掩不住她身上那股腐爛百合混著鐵銹的氣息。
他摸到她背后黏膩的冷汗,才發現她燒得厲害,像塊燒紅的炭。
“該死……”他低聲罵了句,把人打橫抱起。白玥那小小的身體在他懷里縮成一團,牙齒打顫,卻固執地揪住他衣領,指甲陷進他鎖骨:“別……別趕我走……”
林墨踹開門時,老舊的木地板被雨水濺得斑駁。
他把人放在沙發上,濕透的校服滴在水泥地,暈開暗紅的花,白玥的臉燒得通紅,睫毛上還掛著雨珠,像隨時會融化的雪。
林墨立刻將一張帶著淡淡綠光的符咒貼在了她的額頭上,隨著符咒消融后,他這才放下心來。
“這…這丫頭,什么情況?”
林墨不清楚這是發生了什么,前世的他并沒有過多的了解關于白玥的事件,更何況由于自己的插手,白玥的命運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