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京中流的始末,以及昨日商戶大會的景況,簡意賅地敘述了一遍。
秦忠聽得怒發沖冠,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豈有此理!竟有此等顛倒黑白的無恥之徒!世子妃您放心,這事包在我老秦身上!我這就召集所有在京的兄弟,挨家挨戶地去跟他們‘講道理’,看誰還敢胡說八道!”
“用拳頭講的道理,只會讓人畏懼,不會讓人信服。”沈青凰搖了搖頭,制止了他的沖動,“我要的,是讓他們心服口服。”
她從袖中取出一本賬冊,推到秦忠面前:“這是我們與四海商會合作以來,所有蜀錦貢鹽的往來賬目。每一筆,都清清楚楚。”
秦忠一愣,拿起賬冊翻了翻,隨即眼中爆發出驚人的亮光。
他們與國公府合作,利潤比走其他任何門路都高出兩成不止!
這是實打實的銀子!
“我不需要你為我捏造什么。”沈青凰的目光直視著他,帶著一種洞察人心的力量,“我只要你,拿著這本賬冊,去京城最熱鬧的悅來茶坊,把這上面的每一個字,每一筆銀子,都原原本本的,說給全京城的人聽。”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告訴他們,我沈青凰的生意,究竟是‘強買強賣’,還是‘互惠互利’!”
秦忠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
這比任何解釋和辯白都來得更有力!
白花花的銀子,才是最硬的道理!
“世子妃高明!”秦忠心悅誠服地一抱拳,“我這就去辦!定要辦得漂漂亮亮,讓那些碎嘴的小人,自己把舌頭吞回去!”
看著秦忠雷厲風行離去的背影,沈青凰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
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從屏風后傳來,裴晏清緩步走出,手中還拿著一本醫書,他走到沈青凰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才慢悠悠地開口:“只靠一個江湖商會作證,怕是還不夠。悠悠眾口,最擅長的便是捕風捉影。他們會說,這是你找來的托兒。”
沈青凰放下茶杯,看向他,不答反問:“世子爺的臨江月,不是號稱‘月照之處,無所遁形’嗎?”
裴晏清聞,笑了。那雙桃花眼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里面流光溢彩:“夫人這是……在使喚我?”
“是交易。”沈青凰糾正道,“我幫你穩住國公府的后院商路,你幫我遞一把刀。我們是合作關系,不是嗎?”
裴晏清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然后低笑出聲,那笑聲清越,帶著幾分無奈,又帶著幾分……愉悅。
“好一個‘合作關系’。”他放下醫書,對門外候著的云照吩咐道,“去告訴江主,就說世子妃想聽個故事。一個關于威遠將軍夫人,是如何買通說書先生,又是如何與陸家心腹暗通書信,在京城散布謠的故事。讓他務必……把故事說得精彩些,證據……也做得詳實些。”
云照的身影一閃而逝。
沈青凰的唇角,終于勾起了一抹真正的,冰冷的笑意。
……
悅來茶坊,京城消息最靈通的匯集地。
午后時分,正是茶坊最熱鬧的時候。
說書先生的驚堂木一拍,四方茶客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然而今日,說書先生還沒開講,一個洪亮的聲音便蓋過了滿堂的嘈雜。
“各位看官,各位爺!且聽我老秦一!”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魁梧的黑臉漢子,在一群同樣勁裝打扮的伙計的簇擁下,走上了茶樓中央的高臺。
秦忠也不廢話,將手中的牛皮賬冊“啪”的一聲,拍在八仙桌上,聲若洪鐘:“近日京中有些風風語,說國公府世子妃仗勢欺人,強買強賣,逼得商戶血本無歸!我呸!純屬放他娘的狗屁!”
一句粗口,瞬間點燃了全場的氣氛。
“我!四海商會總會長,秦忠!今日就在這里,用我四海商會百年清譽作保,告訴各位一件事!”秦忠環視全場,目光炯炯,“我們四海商會,與國公府合作已有三月!這本,就是我們的賬!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每一批貨,國公府給我們的分成,比市價足足高出兩成!兩成!”
他高高舉起賬冊,翻開其中一頁,大聲念道:“臘月初三,蜀錦三百匹,我等獲利紋銀一千二百兩!臘月十七,貢鹽五百擔,獲利紋銀三千兩!……總計三月,我四海商會,從國公府手中,凈賺白銀五萬八千兩!”
五萬八千兩!
這個數字如同一顆炸雷,在茶樓里炸響!
滿堂嘩然!
“這……這是真的嗎?三個月賺五萬多兩?”
“四海商會的秦忠,那可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從不說假話!”
“若真是如此,那‘血本無歸’的謠,豈不是……”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將信將疑之際,異變陡生!
“各位!快看啊!”
只聽一聲驚呼,幾張雪白的紙張,如同有生命一般,從二樓的雅間窗口飄飄揚揚灑下,宛若冬日里突兀的飛雪。
離得近的茶客下意-->>識地伸手接住。
“這是……書信?”
“天吶!你們看這信上的內容!‘妹妹辛苦,待我凱旋,必不負你……此事需做的隱蔽,務必讓沈青凰身敗名裂……’這……這是陸將軍寫給沈二小姐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