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管家將朝堂上的消息急匆匆地傳進來時,沈青凰正好落下了一枚黑子,吃掉了裴晏清的一條大龍。
“陸寒琛?”她抬起眼,鳳眸中沒有半分驚慌,反而漾開一絲極淡的譏誚,“陛下還真是……會挑人。”
裴晏清低低地咳了兩聲,用帕子掩住唇,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病態的紅暈,聲音卻一如既往的平穩:“意料之中。父皇生性-->>多疑,用一個與我們有隙,又看似與太子毫無瓜葛的‘純臣’,才能做出最‘公正’的表象。”
“他倒也配稱‘純臣’。”沈青凰將一枚白子從棋盤上拈起,隨手丟入棋盒,發出一聲清脆的“嗒”聲,“看來,我們的‘餌’,太子已經吞下去了。”
“吞下去了,也該讓他嘗嘗魚鉤的滋味了。”裴晏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陸寒琛此人,野心勃勃,又急于立功。他來查案,必然會無所不用其極,你……可有準備?”
沈青凰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案前,拿起一個早已備好的錦盒,遞給身邊的白芷。
“去,將這個交給刑部尚書府上的管家。就說,是我這個外甥媳婦,孝敬王尚書幾味安神的南邊香料。”她語調平淡地吩咐。
刑部尚書王正,是朝中有名的中立派,為人剛正,最重證據。
錦盒里并非香料,而是一份匿名信,上面隱晦地指出了太子黨羽偽造證據時,所用墨跡的產地,以及采買之人的些許特征。
這點線索,尚不能定太子的罪,卻足以讓王正在心中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白芷領命而去。
沈青凰回過頭,看向裴晏清:“至于陸寒琛……臨江月那邊,應該也準備好了吧?”
“云照辦事,你放心。”裴晏清淡淡道,“陸寒琛近半月內與太子幕僚私下會面的時間、地點,甚至談話的只片語,都已經記錄在冊。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送到該看的人手里。”
他頓了頓,看著她冷靜沉著的側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不過,對付他,世子妃似乎比我更有心得。”
沈青凰冷哼一聲:“一個被沈玉姝玩弄于股掌的蠢貨罷了,對付他,何須什么心得。”
話音剛落,府外便傳來了甲胄碰撞的嘈雜之聲。
陸寒琛,到了。
……
國公府大門前,陸寒琛一身玄色飛魚服,腰佩長刀,身后跟著一隊殺氣騰騰的羽林衛,面容冷峻,氣勢逼人。
他手持明黃的圣旨,看也未看前來迎接的管家,直接下令:“奉旨查案!封鎖國公府前后門,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其余人,跟我來!”
說罷,他便大步流星地朝內院走去,目標明確,直指裴晏清所居的清暉園。
然而,他剛踏入清暉園的拱門,就看到了一道纖細卻筆直的身影。
沈青凰身著一件素雅的月白色襖裙,外罩一件銀狐毛滾邊的斗篷,靜靜地站在廊下,仿佛早已等候多時。她身后只跟著白芷和云珠二人,面對著來勢洶洶的羽林衛,神色間沒有絲毫的畏懼與慌亂。
陸寒琛的腳步頓住了。
他想象過她會驚慌失措,會色厲內荏,甚至會跪地求饒。
唯獨沒有想到,她會如此平靜,平靜的……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潭,讓他看不透分毫。
“陸將軍真是好大的威風。”沈青凰率先開口,聲音清冷如玉石相擊,“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哪家反賊打進了國公府,而不是將軍奉旨來‘查案’。”
她的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讓陸寒琛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沈青凰,本將奉皇命而來,你最好放尊重些!”他厲聲道,“裴晏清人呢?讓他出來接旨!”
“不巧。”沈青凰微微一笑,那笑容卻不達眼底,“夫君他今晨風寒入體,咳血不止,剛服了藥睡下。太醫囑咐了,萬萬驚擾不得。陸將軍若是有旨意,與我說也是一樣。或者……將軍是想闖進內室,親自將一個垂危的病人從榻上拖起來?”
她一句話,就將陸寒琛堵死。
闖病人臥房,驚擾宗室子弟,傳出去就是他陸寒琛行事粗暴,不敬皇親。
陸寒琛臉色鐵青,強壓下怒火:“既然世子病重,那便由你代為聽旨!本將奉旨,搜查國公府,尋找裴晏清私通北疆的罪證!來人,給我搜!”
他一聲令下,身后的羽林衛便如狼似虎地要往里沖。
“慢著。”沈青凰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大,卻讓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她緩緩上前一步,鳳眸直視著陸寒琛,目光銳利如刀:“將軍要搜,自然可以。只是,不知將軍想從何處搜起?是搜夫君的書房,找那子虛烏有的‘密信’?還是搜庫房,查那無中生有的‘軍械’?亦或是……想搜我的妝奩,看看里面有沒有藏著兵符?”
她每說一句,陸寒琛的臉色便難看一分。
“沈青凰!你休要巧令色,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沈青凰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她輕笑一聲,側身讓開了路,“將軍說笑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國公府行得正坐得端,沒什么怕人查的。請吧,陸將軍。”
她姿態坦然,反而讓陸寒琛心生疑竇。
但他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冷哼一聲,直指主屋書房:“先搜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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