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之路漫長而冷酷,但護住自己羽翼下的這些人,或許,便是這條路上唯一的光。
南疆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騎快馬卷起滾滾黃塵。
信使臉上裹著風巾,只露出一雙警惕的眼睛,懷中揣著那封關系著陸寒琛前程,也系著沈玉姝野望的密信。
他日夜兼程,眼看下一處驛站就在前方,心中稍稍松懈。
恰在此時,道旁林中忽然掠出兩道黑影,快如鬼魅,未等他反應,一人已如蒼鷹搏兔般落于馬后,冰冷的刀鋒瞬間抵上他的喉嚨。
“信,交出來。”聲音毫無感情,如同冬日寒鐵。
信使肝膽俱裂,還想掙扎,那刀鋒便已入-->>肉三分,血腥氣瞬間鉆入鼻腔。
他不敢再動,只能眼睜睜看著另一人從他懷中搜出那個用油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信筒。
黑衣人取了信,并不傷他性命,只一記手刀砍在他后頸,信使便軟軟地栽下馬去。
整個過程,不過電光火石之間。
兩道黑影檢查了信件,確認無誤后,其中一人從懷中取出另一枚一模一樣的蠟丸,里面裝著的,卻是臨江月早已備好的、關于邊疆物產勘探的尋常公文。
他們將這枚假信塞回信使懷中,而后如青煙般沒入林中,消失不見。
從始至終,林間飛鳥未曾驚起一羽。
半個時辰后,兩封信,一封是沈玉姝偽造的軍情,另一封是她寫給兵部王主事、詳述計劃并許諾重金的親筆信,已然擺在了裴晏清的書案上。
他甚至沒有先看那份所謂的“軍情”,而是先展開了沈玉姝的私信。
那娟秀的字跡里,充斥著愚蠢的算計與急不可耐的野心,每一個字都在叫囂著她的不甘與嫉恨。
“呵。”裴晏清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蒼白的手指將那封信紙捻起,仿佛在掂量一個毫無分量的笑話。
云照在一旁看得直搖頭:“我算是服了,這世上真有蠢到把罪證親手寫下來,還派人千里迢迢送信的人。她這是生怕別人抓不到她的把柄?”
裴晏清將兩封信一并收入袖中,緩緩站起身,理了理身上并無一絲褶皺的朝服。“她不是蠢。”他淡淡道,“她是篤定,陸寒琛會贏,她也會贏。贏家,是不需要遮掩罪證的。”
他頓了頓,眸中閃過一絲冰冷的譏誚:“只可惜,她連賭局的規矩都沒摸清,就壓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云照挑眉:“這就進宮?不再等等,放長線釣條大魚?”
“不必。”裴晏清的腳步未停,聲音從門外飄來,“對付這種人,不必用計謀。只需將她的愚蠢,原封不動的,擺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便是對她最狠的羞辱。
……
太和殿內,氣氛肅穆。
昭明帝正聽著兵部尚書奏報南疆戰事,眉頭緊鎖。
幾名官趁機旁敲側擊,暗示陸寒琛雖有前科,但久歷邊疆,是平叛的合適人選。
就在兵部尚書面露難色,準備順水推舟時,一道清越卻帶著病弱之氣的聲音響起。
“陛下,臣有本奏。”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國公府世子裴晏清手捧玉笏,顫巍巍地走出隊列。
他今日穿了一身石青色朝服,更襯得他那張臉毫無血色,仿佛下一刻就要咳出血來。
昭明帝對他多了幾分耐心與憐惜:“晏清有何事?”
裴晏清躬身行禮,氣息不穩地說道:“臣昨日偶得兩封書信,事關南疆軍情,干系重大,不敢不報。”
他話音剛落,兵部那個王主事心里咯噔一下,眼皮狂跳。
裴晏清并未看他,只從袖中取出那份偽造的軍情,由內侍呈遞御前。“此乃一份從南疆快馬加鞭送來的‘捷報’,稱叛軍內訌,首領反目,我朝大軍不日便可大獲全勝。”
昭明帝展開一看,面上露出一絲喜色:“哦?竟有此事?”
兵部尚書也湊過去看,連連點頭:“陛下,若情報屬實,實乃天佑我朝!此時若派一員熟悉地形的猛將……”
他的話還未說完,裴晏清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
“陛下。”他喘勻了氣,又從袖中取出第二封信,雙手舉過頭頂,“可巧的是,臣還拿到了這封信。此信,恰好能解釋這份‘捷報’的由來。”
內侍再次接過,呈了上去。
這一回,昭明帝只看了一眼,方才還帶著喜色的龍顏瞬間陰沉如水,眼中風暴匯聚。
他猛地將那封信砸在王主事的臉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王維!你好大的膽子!”
王主事嚇得魂飛魄散,當即跪倒在地,連滾帶爬地撿起信紙,一看之下,頓時面如死灰。那上面,白紙黑字,正是沈玉姝的筆跡,將如何偽造軍情、如何買通他、事成之后如何分利,寫得一清二楚!
“陛下!陛下饒命!臣……臣冤枉啊!”王主事涕淚橫流,不住磕頭,“這是污蔑!是栽贓陷害!”
“污蔑?”裴晏清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響徹整個大殿,“王主事府上前幾日剛收了一箱南海明珠,是從陸府的門路送過去的,可要臣將經手的掌柜請來對質?
你昨日在酒樓與陸府管事密談了一個時辰,可要臣將那酒樓的說書先生請來,復述一下你們的談話內容?”
他每說一句,王主事的臉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已是癱軟在地,抖如篩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滿朝文武,鴉雀無聲,看向裴晏清的眼神,充滿了敬畏與恐懼。這位病秧子世子,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雷霆萬鈞,證據確鑿,不給人留一絲一毫的辯駁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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