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進門也有些時日了,這肚子……確實該有點動靜了。”
“國公府的傳承,可斷不得啊!”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裴晏清和沈青凰身上。
羞辱、憐憫、看好戲的眼神,如同一根根尖銳的刺,扎了過來。
沈青凰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一股滔天的戾氣從心底升騰而起。
她正要開口,用最鋒利的辭將這些人的臉皮撕得粉碎——
就在這時,一只溫熱干燥的大手,忽然覆上了她的手背,不輕不重地握住了她。
沈青凰一怔,猛地側頭看去。
只見裴晏清依舊坐在輪椅上,臉色因久坐而顯得有些蒼白,但那雙幽深的桃花眼里,卻沒有半分被羞辱的狼狽與憤怒,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他朝她安撫地笑了笑,然后,在滿堂或驚或疑的注視下,他握著她的手,緩緩地,一寸一寸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這個動作,他做得極為緩慢,甚至有些吃力。他清瘦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額角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可是,他站直了。
如一株清雋而孤傲的玉竹,雖看似孱弱,卻有著任何人都無法折斷的錚錚傲骨。
整個宗祠,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那個傳聞中不良于行、病入膏肓的世子,竟然……站起來了?!
三叔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那張老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裴晏清環視全場,目光如冰冷的利劍,從每一個方才叫囂的族人臉上一一掃過。
最后,他定格在早已嚇傻了的三叔公身上,薄唇輕啟,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千鈞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我的身子,有青凰照料,無需旁人操心。”
他的聲音清冷,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強勢。他口中的“青凰”二字,叫得無比自然親昵,仿佛已經叫了千百遍。
這不僅僅是一句解釋,更是一句宣告——向所有人宣告,沈青凰于他而,是何等重要,何等親密的存在。
接著,他握著沈青凰的手,微微收緊,目光轉向祠堂正中高懸的牌位,聲音陡然變得凌厲:“國公府世子之位,乃是陛下親封,宗族共鑒。只要我裴晏清還有一口氣在,就輪不到旁支,在此置喙!”
“轟!”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宗祠內炸響!
霸道!強勢!
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壓!
方才還嘈雜不堪的祠堂,此刻安靜得可怕。
那些旁支族人一個個面如土色,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而沈青凰,從頭到尾,都呆呆地站在那里。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滾燙得驚人,正通過兩人交握的雙手,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點燃。
她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一下,又一下,像是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他說,“我的身子,有青凰照料”。
他說,他站在這里,是因為有她。
前世,她受盡“不能生”的污蔑,被陸寒琛斥為“善妒的毒婦”,被婆母罵作“不下蛋的母雞”。
無人為她辯解,無人為她撐腰。
可現在,這個男人,在她還未開口之前,便用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擋在了她的身前,為她掃平了所有的流蜚語,給了她最堅實、最體面的維護。
一股難以喻的酸澀與滾燙,猛地沖上她的鼻尖。
她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輕輕顫動,掩去了眼底翻涌的情緒。
可那悄然泛起緋紅的耳尖,卻泄露了她此刻早已亂成一團的心。
這顆在兩世的磋磨中,早已變得冰冷堅硬的心,似乎……被他掌心的溫度,燙得顫抖了起來。
……
宗祠燭火搖曳,族老們端坐案前。
眼看著這場為難就只能不了了之了,二房王氏連忙攥著帕子開口:“老叔公,沈青凰掌家后,連旁支月例都克扣,這般苛待族人,哪配當世子妃?”
三叔公撫著胡須點頭:“晏清,你身子弱便罷了,怎容她亂府?不如讓三房暫代掌家。”
李氏往前挪了兩步,抓著三叔公的衣袖,聲音帶著刻意的委屈:“老叔公,您可得為旁支做主啊!前幾日我讓丫鬟去大房庫房領過冬的炭火,管事竟說‘世子妃吩咐,旁支炭火按人頭減半’——這寒冬臘月的,我那小孫女才五歲,凍得夜里哭,沈青凰她眼里哪有我們這些旁支?”
她又轉向沈青凰,語氣陡然尖銳:“還有你給晏清熬的藥膳!我前兒路過小廚房,聽見廚娘說你把燕窩換成了銀耳,還說‘病秧子吃再好也沒用’!你這話要是傳到外面,人家還當國公府苛待世子,你這是要毀了國公府的名聲啊!”
一旁的王氏立刻接話,對著族老們拱了拱手:“大房掌管的城西糧鋪,上月給旁支分的米,里面摻了不少碎米和石子,我讓管事去換,管事卻說‘世子妃定的規矩,旁支就這待遇’——她掌家便罷了,怎能如此區別對待,寒了族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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