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官匠署,我只配端茶倒水也罷,牢騷的話,我不說了。
“我已經決定,回家鄉種地。”
“陳郎君,你太輕看自己了。”陸昭寧打斷他的話。
她眼神執著。
“你的祖師爺公輸氏建立班門,而今這班門只剩下你一人,若是連你都放棄,誰還能繼續傳承?”
陳平江苦笑著搖頭。
“還有傳承的必要嗎?
“官匠署的那些人,哪個都比我強,甚至超過我的祖師爺。
“見過他們所做的東西后,我這樣的手藝呵,我這樣一雙手,已經不知道該做什么了。”
他盯著自己的雙手發呆。
突然,他將臉埋進雙手,發出低低的抽泣。
陸昭寧眉心緊擰。
她相信陳平江的才華。
她也知道,懷才不遇有多么痛苦。就像她大哥
“陳郎君,在我看來,所造之物不分輕重貴賤。無利于人的稱為‘拙’,有利于人的方為‘巧’。像你們這樣的能人巧匠,不都是以造出利人之物為傲嗎?
“祖師爺制鋸、打井之術、墨斗,小到一把傘,一張凳子,這些利民之物,都比不過你在官匠署見到的精妙奇物嗎?
“好比你之前所制的機關茶壺,幫了許多青樓女子。它們豈是無用的?
“陳郎君,我認為,你們班門傳承的,不止是你的手藝,還有你那份為民著想的心意。這也是我為什么愿意幫你的理由。”
接連的發問,令陳平江如醍醐灌頂。
他起身,朝著陸昭寧作揖行禮。
“雖仍感茫然惶惑,但今日一席話,叫我受益匪淺。我大概明白,自己該朝著哪個方向前行。
“世子夫人的大恩,真不知該如何報答。”
陸昭寧露出欣慰的笑容。
“陳郎君若能名揚天下,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
她也并非濫發善心之人。
如果陳平江資質平庸,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
扶持他,是互惠互利。
正如她資助那些科考的學子。
最終,陳平江決定留在官匠署。
陸昭寧也能一身輕松地回侯府了。
回府的途中,她目睹一批囚犯,他們被關在囚車里游街示眾,身后木板上寫著他們犯下的罪行——貪污軍餉。
百姓們義憤填膺,朝他們丟石頭。
陸昭寧放下車簾,皺眉沉思。
這些人,應該是糧草一案牽扯出的貪官污吏。
但此案背后真正的黑手,是林婉晴的父親——當朝丞相。
今日見那位丞相氣定神閑,似乎根本不怕此案查到他身上。
可見,此案很可能不了了之。
陸昭寧眼眸深沉。
這結果,她早該料到了。
只是,多少有些不認命
“回府吧。”
陸昭寧剛回侯府,經過瀾院,就聽到里面烏糟糟的,連老夫人也來了。
阿蠻抓住一個婢女問,“里頭怎么了?”
“二夫人聽說將軍要納妾,鬧著自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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