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陽光帶著一絲無力的暖意,勉強穿透窗欞,灑在“陳記推拿”略顯陳舊的木質招牌上。
屋內,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酒味和艾草的清香。陳孝斌坐在那張陪伴他多年的藤椅上,脊背微微佝僂,昔日眼中的神采被一層濃重的陰霾籠罩。
他娘陳母的遺像擺在堂屋的條案上,黑框白底,黑白照中的老人端莊慈祥,靜默地注視著這個家。
“陳師傅,您給我這老寒腿看看,最近又有些不利索了。”鄰居張大爺一瘸一拐地走進來,打破了屋內的沉寂。
陳孝斌緩緩抬起頭,眼中的迷茫散去些許,換上了職業性的溫和:“張大爺來了,快坐。”
他伸出手,搭在張大爺的膝蓋上,力道沉穩地推拿起來。只有在這一刻,當他的雙手專注于病人的病痛時,那份噬骨的思念才會暫時被忙碌壓制,如同洶涌波濤中的一葉扁舟,尋得片刻的安寧。
傍晚時分,推拿的客人漸漸散去。英子系著圍裙,從廚屋探出頭來,臉上帶著些許疲憊,卻努力擠出笑容:“張大爺,李嬸,今天就在這兒吃飯吧!我燉了蘿卜排骨湯,給陳師傅也補補。”
張大爺樂呵呵地應著:“那敢情好!英子你就是客氣,總讓我們給你添麻煩。”
李嬸也笑著說:“是啊,英子,你這天天伺候我們這些老骨頭,還給我們管飯,真是過意不去。”
英子一邊麻利地擺著碗筷,一邊笑著說:“街坊鄰里的,說這些就見外了。孝斌他……他這陣子心情不好,你們在這兒熱鬧熱鬧,他也能開心點。”
不大的堂屋里,一張方桌擠了滿滿當當的人。陳孝斌被眾人圍著,聽著他們家長里短,偶爾也會被逗得露出一絲久違的笑容。
英子看著丈夫碗里漸漸空下去的米飯,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只是,當她收拾完碗筷,看著水池里摞成小山、油膩膩的碗碟時,才感到腰酸背痛,雙手也被浸得有些發白。
但她心里是甜的,孝斌的飯量增大了,家里的笑聲也多了,這就夠了。
然而,陳母的離世,在這個家里投下的陰影,并非只籠罩在陳孝斌一人身上。
里屋的小床上,秀秀蜷縮在被子里,眼睛紅紅的,懷里緊緊抱著一個舊布娃娃,那是奶奶生前給她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