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拿室門前,暮色像一塊沉重的幕布緩緩落下,一盞孤零零的油燈亮著,投下昏黃而疲憊的光暈。
陳孝斌坐在那張熟悉的推拿床上,床板因為他的重量發出輕微的“吱呀”聲。雙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床單粗糙的紋理,指尖冰涼。
英子……這個名字在他心底盤旋,帶著一絲甜蜜,更多的卻是針扎般的刺痛。
“唉……”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又很快被吞噬。
昨天的畫面,像一部失控的電影,在他腦海里反復播放。英子那雙含淚的眼睛,寫滿了失望和不解,像兩把鈍刀,一下下割著他的心。
“英子,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對著空氣喃喃自語,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當時的情況。”
他當時只是幫劉娟推拿,不想劉娟這個年輕寡婦,居然對他有歪心思,他呵斥了劉娟,并極力把劉娟推出推拿室,這一陣拉扯推搡,怎么就成了英子眼里的“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他本想解釋,可話到嘴邊,看到英子那受傷的表情,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越急,越語無倫次;越解釋,似乎聽起來越像是掩飾。
“我該怎么說呢?”陳孝斌雙手插進頭發里,用力抓了抓,頭皮傳來一陣鈍痛,卻絲毫無法緩解內心的焦躁。
“直接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太蒼白了。說細節?會不會又被她抓住什么‘把柄’,覺得我在刻意編造?”
他想象著英子在娘家獨自一人入睡的情景,她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輾轉反側?她會怎么想自己?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個不值得信任的人?一股強烈的恐慌感攫住了他。
他害怕,害怕這個小小的誤會,會像一道裂痕,慢慢擴大,最終無法彌補。他們的感情,一直那么好,那么讓人羨慕……
“都怪我,都怪我當時反應太慢,沒有第一時間跟她講清楚。”他開始自責,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透不過氣來。
各種假設在他腦海里翻騰:如果當時他喊英子去推走劉寡婦,如果他立刻向英子解釋,如果……
沒有如果。現實就是,誤會產生了,英子生氣了,而他,手足無措。
夜,越來越深。推拿室里靜得能聽到自己心臟“咚咚”的跳動聲,一聲比一聲沉重。他感到一陣疲憊,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像是跋涉了千山萬水,卻依然看不到終點。
“要不,明天一早,我就去她鄉下接她?”一個念頭冒了出來,“當面跟她解釋,把所有事情都說清楚,不管她聽不聽,我都要說。”
可是,萬一她還是不聽呢?萬一她覺得我在狡辯呢?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又被隨之而來的擔憂澆滅。
他就這樣坐著,思緒像一團亂麻,纏繞著,拉扯著,讓他無法安寧。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灑進來,照亮了他布滿愁容的臉。這一夜,注定是個無眠之夜。
他不知道這場因誤會而起的風波,何時才能平息,也不知道他和英子之間,能否回到從前那般親密無間。
思念、焦慮、自責、擔憂……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將他淹沒在無邊的黑夜里。
與此同時,娘家院子里,哥哥劉勇正在收拾農具,見妹妹紅著眼圈獨自回來,連忙放下手里的活計迎了上去。
“英子?你怎么回來了?孝斌呢?”
英子再也忍不住,撲進哥哥懷里失聲痛哭:“哥……陳孝斌他……他在外面有人了!我親眼看見的!”
劉勇拍著妹妹的背,眉頭緊鎖:“英子,你先別哭,慢慢說。孝斌不是那種人,這里面肯定有誤會。你是不是看錯了?”
“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們就在推拿室門口拉拉扯扯!”英子哭喊道,“哥,他對不起我……”
第二天,陳母起床后,一直不見英子,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孝斌,英子呢?怎么不見英子?”
陳孝斌嘆了口氣,一屁股坐下,雙手插進頭發里,顯得煩躁不已。“媽,別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