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風,本應是攜著荷香與蟬鳴的信使,輕盈而熱烈。然而,在這一刻,卻褪去了夏日的明快,染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悲情。
它帶著一種遲暮的疲憊,正經歷著一場盛大而徒勞的追逐,拂過樹梢,不再是沙沙的歡歌,而是葉片相互摩挲的、細碎的嗚咽,像是在哀悼著什么正在悄然逝去。
它卷起地上零落的花瓣與枯葉,打著旋兒,漫無目的地飄蕩,如同一個失去了方向的靈魂,在初夏的喧囂到來時,更顯孤寂。
縣城西街的廣場上,此刻聚集著一群荷槍實彈、面目猙獰的日本兵,他們的皮靴踏在冰冷的石板路上,發出“咔咔”的聲響,像重錘一樣敲在人們的心上。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火藥味、血腥味,還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懼。
空曠的廣場上,光線昏暗,幾盞搖曳的油燈將人影拉得奇形怪狀。
一個日本軍官,少佐軍銜,此刻正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腰,額頭上冷汗涔涔,豆大的汗珠順著他棱角分明卻扭曲的臉頰滑落。
他剛剛在進城時,因坐騎受驚,不慎從馬上摔了下來,傷到了腰椎,此刻連站立都困難,劇痛讓他幾乎暈厥過去。
幾個隨軍的軍醫圍著他,又是打針又是敷藥,折騰了半天,那少佐的疼痛卻絲毫未減,反而疼得嗷嗷直叫,用生硬的中文咒罵著。
“八嘎!廢物!都滾開!”少佐捂著腰,額頭上青筋暴起。
領頭的日本小隊長名叫松田,見狀焦躁不已,他知道這位少佐是旅團長的心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他目光掃過被驅趕到一旁瑟瑟發抖的百姓們,厲聲喝道:“誰?誰會治病?尤其是治腰傷的?若是能治好太君,重重有賞!若是治不好……”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眼神兇狠。
百姓們噤若寒蟬,誰敢上前?這可是sharen不眨眼的日本鬼子!
松田見無人應答,臉色更加陰沉,他拔出指揮刀,指向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中醫:“你的,過來!”
老中醫嚇得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顫抖著說:“太君,我……我年紀大了,醫術不精,怕……怕治不好太君……”
“八嘎!”松井一腳將老中醫踹倒在地,“治不好,就死啦死啦的!”
就在這危急關頭,一個聲音從人群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堅定:“住手!我來試試。”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陳孝斌排開人群,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短褂,面色平靜,但緊握的雙拳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松田上下打量了陳孝斌一番:“你的,會治病?”
陳孝斌沒有看松田,而是將目光投向那個痛苦呻吟的少佐,沉聲道:“我是個醫生,只看病,不問人。”
“但我有個條件,若我治好了他,你要保證不傷害這些無辜的百姓。”
松井猶豫了一下,看了看疼得快要打滾的少佐,不耐煩地說:“你的,先治好太君!治好了,好處大大的有!百姓的,暫時不殺!”
他嘴上這樣說,心中卻盤算著,等太君好了,這些zhina人,一個也跑不了!
陳孝斌深吸一口氣,走到少佐面前,蹲下身,也不說話,伸出雙手,手指修長而有力。
他先是在少佐的腰部周圍輕輕按揉,感知著骨骼的錯位和筋絡的淤堵。少佐起初還痛呼幾聲,但漸漸地,隨著陳孝斌手指的移動,他的呻吟聲變小了。
陳孝斌的眼神變得專注而銳利,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的雙手和病人的傷處。
突然,他雙手如電,食指和中指并攏,在少佐腰椎的一個穴位上猛地一按,同時另一只手抓住少佐的肩膀,向上一提!
“咔嚓!”一聲輕微的骨節復位聲響起。
“呃……”少佐悶哼一聲,隨即感到一股暖流從腰部散開,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竟然瞬間減輕了大半!他驚訝地看著陳孝斌,額頭上的冷汗也止住了。
“太君,感覺怎么樣?”松田連忙上前問道。
少佐活動了一下腰部,雖然還有些酸脹,但那種動一下就痛徹心扉的感覺已經消失了。
他站起身,試著走了兩步,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好多了!真的好多了!你的,醫術大大的高明!”
松田也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對陳孝斌說:“你的,良民大大的!賞!”
陳孝斌站起身,冷冷地看著松井:“我的條件,你答應了?”
松田皮笑肉不笑地說:“當然,當然!太君的命令,我們一向遵守!”他拍了拍手,示意手下將老中醫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