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秋雨已經下了三天,將這座十里洋場洗刷得一片濕漉漉,也添了幾分蕭瑟與壓抑。
一路上,霓虹依舊閃爍,卻掩不住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氣息。日軍步步緊逼,時局如這天氣一般,陰沉得讓人喘不過氣。
陳孝斌撐著一把油紙傘,走在濕漉漉的人行道上。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只在戲臺上扮演英雄的“云老板”了。幾個月前,歐陽叔傳授的那本名為《絕世推拿手》的古書,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白天,他依舊是“同喜班”的武生,粉墨登場,演繹著別人的悲歡離合。但夜晚,當他卸下戲裝,獨處時,《絕世推拿手》的圖譜和心法便占據了他全部的心神。
那不僅僅是手上功夫,更像是一種處世的哲學,一種在夾縫中求生存、于無聲處聽驚雷的智慧。
他的身形似乎更挺拔了,眼神也從過去的清澈添了幾分深邃和銳利,只是這份變化,被他刻意地收斂在溫和的表象之下。
今晚,他剛從一位被地痞騷擾的賣花老婆婆那里“順手”解圍。用的不是戲臺上的花架子,而是《絕世推拿手》里最簡單的“引”與“卸”,那幾個平日里囂張跋扈的地痞,只覺得手腕一麻,重心不穩,便東倒西歪地摔在雨水中,連對手如何動作都沒看清。
陳孝斌沒多做停留,悄然離去,只留下老婆婆感激的目光。
他此刻正要返回位于老城區的住處,那是一處靠近城墻邊的小院,僻靜,也方便他練功。
轉過一個街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幾聲沉悶的槍響劃破了雨夜的寧靜!
“砰!砰!”
槍聲來自前方不遠處的一條弄堂。陳孝斌眼神一凝,幾乎是本能地閃身躲進了旁邊一個堆滿雜物的門洞陰影里,同時將油紙傘收攏,盡量不發出聲音。
他看到幾道黑影從弄堂里疾沖而出,動作迅捷,顯然訓練有素。為首的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身材高挑的女子,她動作快如鬼魅,手中似乎還提著一個沉重的皮箱。
緊隨其后的是三個同樣穿著深色衣服的男子,緊追不舍,其中一人手中還握著冒煙的shouqiang。
“抓住她!箱子不能丟!”后面的人低吼著,口音帶著明顯的東洋腔調。
女子身手矯健,并未回頭,只是借著雨幕和建筑的掩護,不斷變換著方向。但對方人多,且似乎對這一帶地形也頗為熟悉,眼看就要被合圍。
就在這時,女子腳下似乎被雨水浸濕的地面滑了一下,身形微微一滯。身后一名追兵抓住機會,舉槍便射!
“小心!”
幾乎是下意識地,陳孝斌動了一下。他并非逞英雄,只是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女子在風衣下一閃而過的、佩戴著特殊徽章的一角——那似乎是軍統的標志。
更重要的是,他從那雙即使在狼狽奔逃中也透著堅毅與冷冽的眼眸里,看到了一種熟悉的、在亂世中掙扎求存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