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見一片深邃的黑。
身體輕盈得感受不到重力拉扯,仿佛被無形的翅膀托在凌晨三點的半空,又像是漂浮在不見天日的海中,于無色的鹽水中墜落――
只是這個過程極其緩慢,慢得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這里如此寂靜,如此空無。她似乎來到了世界之外的廣袤星河,卻連那些鉆石般的銀色微光也淡去了。
這個地方除了一片死寂的黑,什么也沒有,簡直像是生命的盡頭。
那股黑暗包圍著她,用自己的空虛和平靜擁抱著她。她聽見她的呼吸和心跳聲了,呼吸像一臺轟鳴的鼓風機,心跳則像重錘搏擊著血管。
它們用自己的聲音,用這個人還活著的事實,對抗著整個宇宙的死寂。
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原來是閉著眼的。如果睜開雙眼,想必會望見一整片絢爛的銀河吧。要是肯四處搜尋一會兒,也能找到那顆自己的星球。
她會走向那里――雖然飄蕩在虛無之中的她已幾乎不能走了。在這幾乎零重力的環境下,她會失重,會忘記如何控制方向。但她依舊會走過去。
然后她會回到自己的家,再次遇見曾與他站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他們會再次一同歡笑,一同落淚。一個如此平凡的關于重逢的故事。
為此,無論會變成一個多么笨手笨腳的漂流者,她都必須醒來才行。
但她的眼皮沉重不堪。曾有無數的歲月與他擦肩而過,遺留下無數塵埃。這些灰塵蒙住了她的眼,讓她再也不愿意睜開眼睛。
心底似乎有什么人在低語,說別看。別去看那個世界,你不會喜歡的。
但這個人在掙扎。她渴望看見這個地方,即使灰塵可能入眼。出于反射,手指動了幾下后,她睜開了眼。是一雙不屬于人類的粉紅色雙眼。
歐妮雅辛西婭,蘇醒于凌晨三點的天之宮中。
魔法的燈光拂開深沉夜色,與行者頭頂的漫漫星河交相輝映。行者抬頭,星河映入眼中,行者低首,燈光照亮前路。
他走到圣詩教堂門口,與面前的少女平視。少女有一頭淡綠色長卷發。
“您來了。”行者開口。
“是呀!”少女輕快地回應。
行者說不出話。他抬頭看天,無邊的星河在他的淚眼中朦朧。
“哇,好漂亮的星星呀!”少女抬頭,將宇宙倒映在自己眼中。“我好想許個愿啊,許什么愿好呢?”
“無論什么愿望,我都會為您實現。”行者沒頭沒腦地回答。
“是嗎?可是這個愿望,你大概是無法為我實現的。”少女說。
行者低頭后退。少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解釋:“哎呀,不是那個意思哦?我是說,我的愿望,我會自己想辦法實現的。”
“所以你也不要責備自己啦。多笑一笑,好不好?笑容對身體有好處呀。”少女回身,輕輕觸碰行者的額頭。
行者很想對她笑一笑,卻哭了。眼淚滑過中年行者的臉,滴落地上。因為哭泣,行者的肩頭一抖一抖。他知道這樣很奇怪,但他忍不住。
于是少女張開雙臂,輕輕地擁抱了行者。她的手環繞到行者背后,從上至下,輕輕地撫摸他的背。
“好乖好乖,你真是個溫柔的男孩子呢。”少女安慰他,“沒關系的,我最喜歡你啦,堅強一點哦。”
“我不知道……我從來不知道會變成這樣……”行者哽咽著,“為什么總是這樣,在我還不知道的時候,事情就變得糟透了……媽媽的事是這樣,你的事也是這樣……”
“確實有點遺憾呢。”少女撫上他的頭頂,手指沒入他的頭發慢慢梳理,“可是并不糟糕哦。因為你一直在這些事件中努力著,因為有你的存在,它們才不是純粹的悲劇。”
“你為他們帶去了希望,也是你將這份希望延續至今。我會永遠記住你的努力,還有你一生的故事。”少女慢慢撫摸著他的頭發。
“你的媽媽愛著你――全心全意地愛著你!是她給了你面對生活的希望,你又將這些希望,帶給了所有被你拯救的人。你看,你的努力不是很珍貴的寶物嗎?”
“所以呀,如果要給你的故事命名,我會叫它――愛與希望的故事。”
“我最喜歡你的故事啦!所以寫故事的你也要堅強一點,別再責備自己了。你已經非常非常努力啦,所以不哭了,以后都不哭了,好不好?”
行者慢慢停止了哭泣。他的媽媽確實是個溫柔的人,為了教會他活下去有多不容易,她孤身一人死去了。
少女撫摸著他的頭發,笑容比天上的星辰還燦爛。我想好要許什么愿望啦,就讓我再抱會兒你吧。幫我實現它,好不好?她問。
好。他輕聲回答。
巴德爾在泳池邊乘涼時,夏洛特親自來找他了。
“您好,皇女殿下。”巴德爾吃了一驚,向她參拜。
在這件事上夏洛特其實很尷尬――作為皇室成員收回皇家給的獎勵什么的。她點頭示意他起身,問他有沒有什么想要的東西。
巴德爾想說他沒什么要的東西,新軍服和隨之而來的職務已經夠了。但他隨即想到了這背后的可能性,便說給我漲個工資吧。
夏洛特松了口氣。這也算是等價交換了。“好的,那我去和父母匯報。我想他們會同意的。”
“您不留下喝杯冷飲嗎?”巴德爾挽留她,“有冰塊和新鮮水果。”
“也好。”夏洛特本就是借口想來這里玩才有機會過來的,便留下了。
于是孩子們再次聚在一起說笑。時至今日小公主錯過了不少事,大家爭先恐后地向她報告。他們說起艾特倫,說起東方兄妹的身世。
“我不得不說,這兩只大鳥的存在方式真是太浪漫啦!”絲竹開心地向大家說,“存在于傳說中的神鳥落入人間什么的!”
“是呀。”夏洛特聽了也很驚訝,“當初和獸國建交的時候,應該讓你們上臺見證的。”
“那時候我和哥哥沒什么心情呢……”紅表示遺憾,“當時因為犧牲者太多,我和哥哥都忙著安葬他們,所以沒有心情參加慶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