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歲的彪形大漢姜武醒酒后,發現自己被關在主戰區的牢里。
畢竟他是個人類,又闖進來似要劫獄。雖然沒劫成,總還是要蹲進來的。他赤著上身站起來,暴躁地抓著牢門亂晃。
“你們這些鳥人好沒道理!灑家喝醉酒,聽說你們關了東方姑娘的侍女便來探監,獄卒不準灑家來,灑家便打退他們!怎么就關了灑家?”
獸人獄卒大聲斥責道:“閉嘴!你先打翻幾十個獄卒,后又砸壞好幾扇牢門,差點放跑了犯人!我們為你累得腰酸背痛,你再頂嘴,看爺不給你身上捅幾個血窟窿!”
“你來,你來!不捅死我,我出來就捅死你!”姜武更來勁了,沖著獄卒一頓叫罵,“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敢抓東方姑娘的人?”
“你說說,我們養兩個仙人容易嗎?就這么給你們冒犯?他媽的敗家東西,那可是仙人啊,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你最好是把灑家看住嘍!哪天被灑家蹦出來了,必沒你好果子吃!”
見四下沒東西用,姜武無能狂怒地脫下鞋來,扔到獄卒腳下。他罵得倒是狠,但不太敢真動手,除非喝大了。姜武是族長瑪莎的朋友,沒事就瞎逛。
見獄卒不和他對罵,姜武煩悶地轉過身去,順手掏出兩顆東方兄妹的圖騰石觀摩。是他帶在身上以防不測的。
族長讓我帶出來,說是避免圖騰石被全毀,兩位仙人因此消失。可惱,還要讓灑家在這蹲上十天半個月。他想。
從族長那里借來大陸的地圖,徒步跋涉了大概四百公里,新葉繁用瞬間移動趕到了未婚夫身邊,也就是中立地帶的山區里。
“先不要說話!”她遠遠地看見黑澤淵,大聲嚷嚷道,“幫我把錨點杖拔出來,趕緊戳地里去!媽的瞬移四百公里累死老娘了。”
錨點杖插在她腰帶里。黑澤淵一聲不吭地照做了,因為他有不好的預感。杖子展開了嶄新而穩定的傳送陣,黑澤淵順手重寫了它,讓其它兩個地點的陣與之聯通,使大家能過來。
用通訊發出傳送陣已成立的通知后,瑪蒂爾達幾人就帶著兩只鳥過來了。神器組再次聚齊,新葉繁看到兄妹倆的樣子,便望向瑪蒂爾達:“你能告訴我是誰干的嗎?”
“瑪門。”瑪蒂爾達說,“可現在復仇不是第一要務,我們得治好他們。”她展開了對治療師派森的通訊。
“不是你的第一要務。”新葉繁回答。派森指示大家找到一種帶斑點的植物,它的汁液可以抑菌,用它的汁液浸泡布料,然后把布鋪在地上。
這樣兄妹倆的傷口至少不會感染。雖然信仰之軀不存在感染可能,但他們會像人那樣失血和疼痛,就證明他們已經在某些方面人類化了。
“總之,他們身體的存在方式已經人類化了,不能不防。”派森說。
“知道了。”瑪蒂爾達前去準備。反正瑪門已經被打碎了,重組多少需要時間,干脆趁現在照顧傷員。但看著朋友被打成這樣讓瑪蒂爾達很不爽,她開始醞釀徹底擊潰瑪門的計劃。
用殺過菌的從自己衣服上撕下的布,墊在他們的身下,瑪蒂爾達用多出來的汁液清洗兄妹倆的傷口。他們小小的腹部因此顫抖著,消毒畢竟有點疼。
“然后嘗試使用神器。”派森的指點從通訊中傳來,“這畢竟是黑魔法造成的傷,而你們也掌握了神器的治療方法。雖然可能要花點時間。”
大家各自拿出神器。雖說沒什么把握能修復他們的軀體,但現在沒有更好的方法了。而此時,來自主戰區的通訊突然接入瑪蒂爾達這里。
巴德爾出現在畫面中。他去獸人部隊那里報到,找了個地方向其他人通訊,卻發現自己成了光桿司令,于是來問情況。“現在是什么情況,各位?”
瑪蒂爾達向他簡單說了下之前的事。“事情就是這樣,我打算先穩定他們的情況,在這里確認龍蛋的真偽之后,再去追擊惡魔。”
巴德爾說她的計劃沒什么大錯,但需提防埋伏。中立地帶的山區地勢險要,道路狹窄,要是有支隊伍趁五人進入山谷后,把后路堵死……
龍蛋很可能只是誘餌,它甚至不需要是個真貨,只要夠像就行。把它放在這里就是想等他們進入山谷后,再將五人組一網打盡。這種可能不是沒有。
的確他們五個的武力值已經很高,但瑪門并不需要正面打敗五人。山里到處都是燃料,只要放把火就能阻住他們的去路。到那時瑪門再出手,就能打得他們難以招架。
“等你們恢復了兄妹倆的身體狀況,再自己去找龍蛋。”巴德爾叮囑大家不要帶傷員去,免得再遇到危險。
“我會讓光明宮號靠岸。”巴德爾告訴大家,“船上的治療師派森會盡力照顧他們。在那之前,你們得先用神器穩定他們的情況。”
眾人回了聲明白。神之甲壓制住殘余的黑魔力,神之心轉移傷口,而神之冠提供祝福。三種力量凝為一股神器級治愈之力,覆蓋了他們的軀體。
出乎所有人預料地,神器釋放出了過于龐大的力量。這神力既是祝福,也是修復和治愈。這對兄妹的人生――即使生于虛無,即使了無痕跡,此刻也得到了神的承認。
雖然沒有背負任何人的期待,沒有獲得任何曾存在于此的證明,死亡亦如冰霜消融、流火熄滅般毫無痕跡。但神承認了這種人生,承認了他們可以用這個狀態繼續存活。
生于虛無的、如同華麗的空蕩行李箱般的鳥兒。
誕生于此的喜悅、與人共存的時光,還有對死亡的理解,逐漸填滿了名為軀體的行囊。天上的鳥兒就此擁有了人心,變成了有血有肉、會輕易地哭泣和歡笑的存在。
和人類一樣,和許多生命一樣。
但是,在去往下一個世界之前,應該把行李裝得更多些。沒必要就這樣告別,神鳥的傳說還能再被續寫,關于人間,他們能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雖然是沒被記載的野鳥,也不礙什么事,就這樣活下去吧。概念嘛,就是這種讓人感覺“可以成立”的存在。而神力的注入,就是為他們倆量身定做的、概念的全新解釋。
身上干涸的血液,在神力的修復下流回體內,重新奔騰在血管中。傷口迅速修復,心臟再次強力地躍動。羽毛散亂的斷翼被修補,重新與軀干連接。
祝福之力讓鳥兒們變回了原本的形態――翼展十幾米、體態高大的神鳥。得到神力補充后,他們的原型便得以顯現。意識的恢復讓兄妹倆再次睜開雙眼。
這原型隨即被神力重塑軀體――藍白色的重明鳥羽色漸深,變成毛色深藍的大鳥,一層金色飛羽被添入翅膀外圍。紅白色的朱雀褪去蒼白,同樣描上金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