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半，天氣晴朗。
一輛黑色商務車從地下停車場駛出。
沈氏集團的公司坐落在市中心，大樓上方的玻璃反射著西下的薄薄日光。
商務車內，沈敬德忽然出聲：“去一趟二院再回家。”
司機看了一眼后座的沈敬德，連忙應道：“好的。”
徐時鹿早就接到了沈敬德電話，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他還是很雀躍地早早就在醫院門口等著了。
司機開車很穩，一路穩穩當當抵達了二院門口。
徐時鹿在路邊等著，等司機下來幫他打開門，他才抬腳上去。
自從上次他的性取向被沈明祈曝光后，沈敬德對他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這還是第一次主動來接他回家。
徐時鹿理所當然地認為沈敬德這是原諒他了。
他內心因此生起了一絲感動。
沈敬德這還能原諒他，是不是就代表著他真的把他當成親兒子看待。
徐時鹿坐在沈敬德左手邊的座椅上，小心翼翼喊了一聲：“爸爸。”
“別這么喊我。”沈敬德淡淡道。
徐時鹿臉上的笑頓時僵住了，他看著沈敬德，聲音里帶著一絲委屈：“怎么了？”
沈敬德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你在這里是拍節目？”
徐時鹿點了點頭：“嗯。”
沈敬德：“什么時候能拍完？”
徐時鹿：“還有不到一個星期就結束了。”
沈敬德應了一聲，他的手指很輕地敲著真皮沙發上的扶手，是一個思考的動作。
“結束后，你出國吧。”
徐時鹿愕然，臉頰跟著白了起來：“什么意思？”
沈敬德說：“我每個月都會給你打錢，不會虧待你。”
“我不想出國。”徐時鹿語氣急促起來，“我會想你和媽媽的，我不想離開你們。”
沈敬德的手指停頓幾秒，說：“我會讓你媽多去看看你。”
徐時鹿勉強擠出一絲笑，聲音有些顫抖：“我不明白，為什么要讓我出國。”
沈敬德拍了一下膝蓋，說：“出國也是為了你好，實在不想出去，你可以回老家。”
徐時鹿：“……我就想陪在你和媽媽身邊，這也不行嗎？”
“不行。”沈敬德總算很正眼看他了，“之前留你在身邊，無非是看在你媽面子上，但是我不能讓你敗壞家里風氣。”
沈敬德娶徐若顏，確實是因為年少的遺憾。
商玟死的時候，他雖然傷心，但是事業上絕對是一帆風順的。
有一次談生意的時候，他在包間里遇到了打扮清涼的徐若顏。
徐若顏沒什么學歷，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她又看不上收銀員洗碗工這種不要學歷的工作，因為嫌棄收入低，所以寧愿在不怎么安全的夜店工作，起碼工資高。
沈敬德喝醉了，在沙發上咬著根煙，他看著徐若顏跟著領班進來時，臉上的笑意盈盈在認出他后，變成了震驚蒼白。
初戀再重逢，干柴烈火。
其實沈敬德更多時候，想的是那時的自己，還是一個窮小子。
自以為天命不凡，實際上連喜歡的女孩都留不住。
所以沈敬德很快就娶了徐若顏。
要是說愛，也不算是。
他只是想彌補年少的自己。
彌補那個剛談戀愛，就被父母強硬分開的人。
“我怎么就敗壞風氣了？”徐時鹿不可思議地問。
親生兒子和親生女兒都變成了同性戀，這種話沈敬德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他閉上眼睛，舌頭甚至因為心里有火，長了個瘡。
現在吃飯喝水都會疼。
他的態度很明顯。
徐時鹿暫時還沒有膽子再質問一遍。
車廂里保持著這樣沉悶的氣氛持續了半個小時，抵達沈宅地下停車場的時候，司機才狠狠松了口氣。
他后背甚至出了些汗，他忙不迭下車，拉開后座的車門。
沈敬德都沒等徐時鹿，徑直乘坐電梯上了樓。
徐時鹿慢了一步，看著緩緩關閉上的電梯門，咬住了唇，只覺得無助茫然又疑惑。
電梯門緩緩打開，沈敬德從里面出來的時候，徐若顏正抱著胳膊，穿著當季高定披肩外套，在門口來回徘徊，見他出來后，整個人狠狠松了一口氣，像是得救了一樣。
“老公，你總算來了。”
沈敬德：“怎么了？”
徐若顏臉上滿是擔心，可眼里的幸災樂禍分明馬上就要透出來了，“年年回來了，還帶了個對象。”
聞，沈敬德右邊眼皮狠狠跳動看一下，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隨著徐若顏走到客廳的時候，就聽見里面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你吃嗎？”
“不吃。”
他預感不好，面色凜然地轉過彎進去。
就見沙發上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他親兒子，另一個……
另一個打扮得花里胡哨，上身一件酒紅色綢質睡衣，脖頸處解開了幾顆扣子，露出了兩截深陷的鎖骨，因為皮膚白，所以上面印著斑駁的吻痕，看著就浪蕩風流。
他看著挺年輕的，一頭小卷毛，眼尾上挑，嘴唇涂著紅艷艷的口紅。
他聽見腳步聲，側過頭，看見沈敬德的時候，立馬站起身，很響亮的一聲：“爸！”
語氣深情飽滿，語調激昂，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沈敬德聽了只覺得頭暈眼花，仿佛被一道雷劈中了，面色難看：“誰是你爸？我都沒見過你。”
小卷毛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沈商年。
沈商年手指很輕地點了一下膝蓋。
小卷毛深吸一口氣，繼續情真意切，“你是年年哥哥的爸爸，自然也就是我的爸爸，有什么問題嗎？”
沈敬德面色鐵青，質問道：“沈商年，這是誰？”
與此同時，徐時鹿心情郁郁地剛走進來。
聽見沈敬德那聲爆喝聲，他愣了一下，又看向了那個站在沙發前陌生的男人。
沈商年原來正翹著二郎腿，剝葡萄。
他緩緩起身，伸手攬著小卷毛的肩膀：“介紹一下，我男朋友，小鳴。”
徐若顏張大了嘴巴。
徐時鹿跟著張大了嘴巴。
不遠處幾個保姆聚在一塊站在角落里操心地看著，有一種自家精心養的小蔥長歪了的心疼感，個個面若菜色。
小鳴一想到這位大款給的十萬塊，臉上的笑容又深又甜。
“爸，初次見面，你好。”
“別喊我爸。”沈敬德氣得頭暈眼花，“沈商年你是要氣死我是吧？”
“誰想氣你了？”沈商年擰起眉，“我是認真的，非常非常認真。”
“你想氣死我是認真的！”沈敬德捂著心口坐了下來。
徐若顏用盡全力才憋住笑，她連忙倒了杯水，遞給沈敬德，關切道：“老公，喝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