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肉眼可見得不好。
他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他看向沈商年的時候,整個人有多專注
徐時鹿咬住了唇瓣。
沈敬德目光落在沈商年身側的女伴身上,腦子不知道轉了幾個圈,忽然問:“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
也就大兩歲,年齡差不是很大。
沈敬德盤算著,“怎么稱呼啊?”
女伴乖巧道:“喊我小八就行了。”
“小八?”沈敬德心里嘀咕這個名字怎么這么奇怪,但是面上還是無比慈祥的樣子,“現在是工作了嗎?”
“對。”小八說,“我現在是一名自由工作者。”
“這樣啊。”沈敬德繼續盤問,“那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父母都是老師。”小八說。
“哎呦,書香門第啊。”沈敬德在公司里雷厲風行慣了,周圍不少人都對他這個樣子感到驚奇。
“沒有沒有。”小八連忙否認道。
“那你這個名字是有什么寓意嗎?”沈敬德問。
“也沒什么寓意。”小八說。
沈商年抱著胳膊,在一邊看戲,冷不丁插了一句話:“她姓老。”
“哪個老?”沈敬德問,“老師的老嗎?”
“對。”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沈敬德默默重復了幾遍:“老八,老八,老八……”
沈商年唇角控制不住地抬起,又努力下壓,他清清嗓子,趁著這老頭還沒有反應過來,連忙道:“你看小八漂亮嗎?”
沈敬德點頭:“漂亮。”
跟他兒子勉強也適配。
沈商年伸手攬住小八的肩膀,“你看她性格怎么樣?”
“很文靜,很好。”沈敬德夸道,“知書達理。”
小八被夸得已經臉紅了。
沈商年說,“爸,你滿意嗎?”
沈商年已經很久沒有喊過他爸爸了。
沈敬德是臉色因為過于興奮激動,變得漲紅,“滿意,太滿意了。”
“我也滿意。”沈商年松開手,看著徐若顏,說,“我爸都同意了,徐姨您趕緊收拾收拾走吧,給我們小八騰個位置。”
“她現在是我新的后媽。”
徐若顏:“……”
“什么?”沈敬德有一瞬間懷疑自己的耳朵。
沈商年一臉無辜地看著他:“你不是挺滿意的嗎?都害羞了,臉都紅了。”
沈敬德:“……”
他臉部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一口氣差點喘上來。
徐若顏連忙喊來管家扶著沈敬德去了休息間。
她嘆了口氣,說:“年年,你爸現在血壓越來越高了,醫生說得讓他情緒保持穩定,你以后不要再開這么無聊的玩笑了。”
她口吻不是指責,更像是長輩對小輩的叮囑,“你現在也是大人了,以后不能再做這么沒禮貌的事情,開這種玩笑,你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之倦,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業。”
沈商年唇瓣很輕地動了一下,“沒意思。”
他扭頭又出去了。
宴會廳氛圍古怪一秒,下一秒又恢復正常。
今天受邀的賓客都是沈家的熟人,自然知道沈家這個大少爺跟繼母不對付。
“年年像是心情不好,你出去看看。”陳母低聲道。
陳之倦“嗯”了一聲。
大廳外面是露天花園,陳之倦出了大廳,沒看到沈商年的影子。
他繞了幾圈,沒找到人,掏出手機正準備打電話的時候,身后傳來聲響。
“之倦哥哥。”
陳之倦放下手機,轉身看過去,入眼的是一張彌漫著緋色的臉頰:“什么事?”
他一如既往的冷淡。
徐時鹿有點委屈道:“我只是想問問之倦哥哥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你不用這么抵制我,我……我不是一個壞孩子。”
徐時鹿五歲那年就跟著徐若顏來了北城。
那個時候陳家和沈家還在一個小區里,小區很豪華,風景環境都是一流的,所以小區里全是有錢人。
徐若顏每天都讓徐時鹿出門認識新朋友,多交點朋友總歸是好的。
可是徐時鹿只想跟陳之倦玩。
五六歲的孩子最是吵鬧,呲水槍玩沙子,爬樹,下河撈蝌蚪。
小區所有孩子里面,只有陳之倦不一樣。
他很安靜,穿著保姆準備的小白鞋,就算是出去玩一天,小白鞋依舊干干凈凈。
但是他又不被排擠。
那群小孩在河里抓蝌蚪,陳之倦就坐在岸上的小凳子上,撐著下巴看。
徐時鹿第一次鼓起勇氣坐在他旁邊,奶聲奶氣問:“你好呀,我叫小鹿,你可以和我玩嗎?”
陳之倦眼睛很黑,薄薄的日光落在他身上,他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
他沒吭聲。
反倒是在泡在河里,渾身亂糟糟的沈商年看見了,他咕咚咕咚爬上岸,兩只腳丫臟兮兮的,鼻尖甚至還被其他小孩抹了一把泥,“你讓開。”
他不開心地抓住了陳之倦的胳膊。
那時是夏天,陳之倦胳膊很白,沈商年手上有泥,這么一抓,在瓷白的皮膚上留下了痕跡。
徐時鹿指責道:“你把他的胳膊弄臟了。”
“關你什么事?”沈商年撒開手,把陳之倦護在自己身后,“他是我的,他不會跟你玩的。”
徐時鹿的目光穿過沈商年,落在了陳之倦身上。
他低垂著頭,烏黑的發擋住了眉眼,正看著他被抓臟了的胳膊上。
徐時鹿心想,陳之倦肯定很介意,他肯定討厭死沈商年了。
沈商年仗著自己是孩子王,竟然這么對陳之倦。
于是他大聲反駁,“他是一個人,不是東西,不屬于你。”
沈商年大吼一聲:“他就屬于我。”
沈商年討厭死這個人了。
徐若顏帶著徐時鹿進了沈家,沈商年態度很抗拒,他甚至把徐若顏的行李箱丟在了門口。
沈敬德勸了幾句,發現沈商年不聽,于是一巴掌甩了上去。
沈商年從小到大嬌生慣養,這是第一次挨打。
那個巴掌在他臉上留的印子很快就消失了,但是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記。
他年紀很小,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
他只知道,他失去了媽媽,又再一次失去了爸爸。
即使爸爸還在他面前。
“他不屬于你。”徐時鹿也大聲反駁,河里抓蝌蚪的小孩都仰頭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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