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師姐把瓷瓶放在桌上,指尖還沾著一點灰白粉末。我盯著那抹顏色,沒說話。
她低聲說:“是迷魂散,混在參湯里下的。送湯的是老符師的徒弟,三個月前才入營。”
我慢慢合上陣圖,筆擱在朱砂碟邊,發出輕微磕碰聲。
“查他。”我說,“先關押起來,別讓他接觸任何人。”
她點頭,轉身要走。
就在門拉開的瞬間,一名巡防弟子快步進來,抱拳行禮:“葉師兄,外面有人求見,自稱是從妖族逃出來的斥候副使,說有緊急軍情要當面稟報。”
議事廳里的氣氛一頓。
林師姐回頭看我,眼神里帶著遲疑。
我沒起身,只問:“一個人?”
“就他一個,沒帶兵器,披著破袍子,跪在營門外。”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營地外的空地上,那人果然跪著,黑袍兜帽遮住臉,身形瘦削,雙手放在膝上,一動不動。
趙隊長從側廊走來,聽見消息后皺眉:“這個時候冒出個‘叛徒’?剛抓了內鬼,他就來了?”
陳師兄也趕了過來,手里還拿著陣法圖紙。“不管真假,不能放進來。萬一他是妖將偽裝的,靠近主帳就能引爆雷符。”
“可如果真是叛逃的妖族呢?”林師姐語氣緩了些,“他說有軍情,要是耽誤了……”
“那就讓他在外面說。”我打斷她,“我要聽的不是身份,是情報。真有東西要交,他不會介意隔著十步講。”
我走出議事廳,站在高臺邊緣。
底下弓弩手已在暗處就位,陣法師蹲伏在墻角,手中符紙已燃起微光。
我抬手示意。
一名弟子上前幾步,沖那人喊:“主上在此!你有何事,大聲道來!”
那人緩緩抬頭,聲音沙啞:“我是玄離,原為妖族南線斥候副使。因反對屠村劫糧之令,被施以雷刑貶為斥候。三日后,妖族三百精銳將自南林毒瘴區突襲此地,攜帶破陣雷符十二枚、攝靈幡五面,目標直指靈脈核心與遺跡入口。”
人群一陣騷動。
趙隊長在我身后低語:“南林……正是我們布防最弱的一環。”
我盯著那人,又問:“你既知軍情,為何不早逃?偏在這時候來投?”
他苦笑一聲,掀開左臂衣袖。
一道焦黑裂痕從肘部延伸至手腕,皮肉翻卷,像是被火烙過又撕開。
“這就是我反對的代價。”他說,“我本想等他們調兵完成再走,但昨夜得知你們識破了內奸,我才敢來。說明你們能看穿陰謀,值得托付。”
陳師兄湊近我耳邊:“這傷……確實是天雷煉體后的痕跡。妖族對叛逆者常用此刑。”
我沒回應。
這種傷可以偽造,但細節難做假。尤其是傷口邊緣的龜裂紋路,若非真正承受過雷壓,很難模仿。
我沉聲道:“你既來投,我可以給你活路。但從現在起,你不準靠近主帳十步之內,飲食由專人供給,出入必須有兩名陣法師隨行記錄。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與你單獨交談。”
他低頭:“全憑安排。”
我揮手。
兩名陣法師走上前,一左一右將他扶起,帶往營地邊緣的臨時居所。
那里原本是廢棄的藥房,四周無窗,門口設了三層禁制陣紋,屋頂埋了追蹤符線。
“今晚換崗時,調兩個人進去。”我低聲對陳師兄說,“一個扮成守衛,一個裝作送飯的。我要知道他夜里有沒有傳信、有沒有動用隱秘手段。”
陳師兄點頭:“要不要在他屋子里留個監聽玉簡?”
“不必。”我說,“太明顯。人盯人最準,看他吃飯、睡覺、寫字,有沒有習慣性的小動作。真正的叛徒,總會露出破綻。”
林師姐站-->>在旁邊,欲又止。
“你覺得他在說謊?”我問她。
“我不知道。”她說,“但我怕我們因為懷疑,錯過真正的幫手。”
“我不是不信。”我說,“我是不能賭。三百妖兵壓境是真,破陣雷符是真,連南林路線都和我們推測一致。可越是吻合,越要小心。敵人最喜歡用七分真話,騙出我們的底牌。”
她沉默片刻,輕聲說:“那接下來怎么辦?”
“等。”我說,“讓他住下,給他飯吃,給他水喝。讓他覺得我們信了一半。等他自己先出招。”
趙隊長走過來:“我已經讓巡防隊加強了南林方向的哨崗,但要不要提前轉移部分資源?”
“不。”我說,“照常運轉。材料繼續搬運,陣法繼續施工。讓他們以為我們在加固防御,而不是準備反擊。”
陳師兄忽然想起什么:“那個被抓的徒弟,審了嗎?”
“還沒。”我說,“等今晚先把新來的穩住。明天再提審他,看看兩人之間有沒有聯系。”
林師姐看了眼天色:“太陽快落了。”
我點點頭:“你去藥堂盯著庫存,趙隊長去西嶺加設感應線,陳師兄組織施工隊,先把地下三層的基座打好。”